司马绎脸色忽地一变,煞是难看。
凌歌心下摇头,果然他对林如画还是有点情意的,也因此,或许他当初有尝试过营救林如画,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最终林如画是被萧行之救了。
“殿下如今,无非是将我当做她的替身,好自欺欺人罢了。但殿下这样做,就不怕林如画又心生误会吗?”
司马绎脸色沉沉,不像是信了,也不像是全然不信的模样,“你这是何意?”
凌歌端来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而后从容淡定道:“林如画自然还活着,但她究竟在哪,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殿下。殿下大可以继续将我当做是她,想必我那师兄十分乐见其成。”
但凡心有所念的,总是绕不开“关心则乱”这一关。
果然,司马绎望向她的眸里不再只有愧疚与温情,被一言紧接一言挑起的犹疑与审视甚嚣尘上,半晌,他拧起眉头紧紧逼视她,“你这是在报复我?”
凌歌轻轻摇头一笑,一派坦然,“我实话实说,你爱信不信。”
她也曾在生死边缘徘徊过,领教过萧行之那铺天煞气的气场,怎么也算得上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在心里有所准备时,连司马绎这点威压都扛不住。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司马绎敛了神色,率先打破静默,“为何要离开金陵?”
凌歌脸上笑意尽敛,流露出一丝落寞之色,但仅仅只是一瞬,她又将其尽数收起,淡淡说道:“自然是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替身。”
她看着司马绎,唇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殿下不知,林如画与我师兄原本相识吧?”
司马绎安静地望着她,并不表态。
她不以为意,接着又问道:“殿下应也不知,我师兄也心悦林如画吧?”
他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微有不善,“是以?”
“是以我不想做林如画的替身啊……”她幽幽一叹,“殿下该不会以为,那日谢荷宴上,你我相遇只是一个巧合吧?”
司马绎对那日之事是有下功夫查探过的,自然知道那场“偶遇”疑点重重,不过,他想听听她怎么说,他顺着她的话问:“莫非不是巧合?”
“自然不是。那是我师兄有意为之,他舍不得拿林如画当棋子,便让我顶了这差事,谁让我不巧得很,长得与她宛如双生子呢?”她言之凿凿,不见丝毫慌色。
想起那日的情形,司马绎心有不虞,“为何告诉我这些?难道那不是你师兄?”
她觉得这话甚是好笑,也确实付予一笑,笑过之后反问:“难道赵王便不是殿下的阿兄?”见他俊脸稍冷,她挑了挑眉,接着无辜道,“何况,我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萧行之身份未明,她是傻了才会将他的事告诉司马绎。何况,到底也是与她相处了不少时日的人,与司马绎相比,终究是亲近上那么一丢丢,她怎么也不能将胳膊拐向司马绎不是?
“你心悦他?”司马绎观察了她半晌,忽而说道。
她明显愣一下,而后大大方方颔首,“殿下慧眼,让你给瞧出来了。”
那日舍身挡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司马绎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的,索性她就承认了,让整个谎言更加有理有据一些。
即便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但此刻听这人顶着这脸承认对另一个男人的心意,还是令他莫名不爽,他冷哼一声,“既然心系于他,你舍得就此离去?”
她戏精上瘾,幽声一叹,“殿下那日也看到了,我为了师兄,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林如画一个,而我,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
他沉默良久,冷声问道:“若我助你离开金陵,你要与我说何秘密?”
“自然是林如画的下落。”她不急不缓道。
见他凝眸不语,她也不急于开口。
忽悠是一门大学问,言辞之中须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两相交锋时讲究的是张弛有度、进退得宜,最要紧的是神情须得自若、信心须得十足,万不能因为急于求成而露出马脚。
“我可以助你离开,不过……”他顿了一顿,“你又如何保证,你所言属实?”
她本是端着茶盏,食指不时地轻叩盏沿,闻言后将茶盏搁下,失笑道:“在殿下未见到林如画之前,无论我说什么,殿下都会存疑,不是吗?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直说,林如画眼下就在邺城的某处……”
他猛地将眉一皱,望向她的眸里满是怀疑。
“殿下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查。”言迄,她不再看他,只低首望着杯盏里的浮叶,神色莫辨。
起初,她并不明白“元魏有变”是何意,直到今早,她坐于此处,望着窗外秋雨打林、山风呼啸,将先前的思绪又捋了一遍,得出一个猜测——
萧行之在晋与魏两国皆有所图谋。
他所图为何,暂且还不能够下定论,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在魏国的安排出了问题。那么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对魏国那边采取些举措,而只要他有所动作,便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这一点,便足以拖住司马绎了。
是的,她行的是缓兵之计,而非真的以为忽悠到了司马绎就能获得自由。
司马绎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全貌也知七八,这般刚愎多疑之人,便是信了她不是林如画,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眼皮子底下的,她费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合乎情理地引出最后一句话。
试想一下,萧行之发现她凭空消失了首先会怀疑谁呢?指不定会先怀疑那个神秘人,若是因此影响了两人的合作,那得多不好啊……所以,她这就将正主给他送去,省得他找错了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