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也是大人了,我和你嫂子都觉得家里的事儿应该让你们知晓,你们有知情权和参与决策的权力。”常有财低头挠了挠趴在自己腿上的常有银的小揪揪,“你俩也听听我说的,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也都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一说,咱们也算是集思广益了。”
常有财毫不羞愧的往自己头上戴高帽,树立起自己的慈爱大哥形象。完全无视自己刚刚是想说服自家夫人之后就把以后的主基调定下来的初衷,此时完全就是一个开明且民主的现代化大家长的形象。
常有金靠在常有财的左腿上,和靠在右腿边的常有银一起,抬头看着自家大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而红光满面的脸,有些抓不住这场谈话中的主题。而在这样一个算的上温馨的环境下,那描述中应该令人感到惊恐的事情却没在他们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而刚刚结束一场‘振奋人心的演讲’的常有财无视胸腔里跳的过快的心脏,还有微微颤抖的右手,正积极的盯着身边的几人想要得到反馈。
刘兰花叹了口气,起身去洞口抱了两块木头回来分别填到两堆火里,继而坐下看着有些懵的常有金开口说道:“你大哥刚刚说了很多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和危险,也说了一些留在这山里的好处,你们俩是怎么想的?咱们是继续往老家走,还是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呢?”
“也不是非要留在这里,”常有财积极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找一个更安全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住下来,也许一两个月,更或者半年,天下就大定,到时候咱们再出来,回不其城也行,重新发展也罢,都是好的。”
“对的,就是这样的。”刘兰花含笑等常有财说完,又转头看向两个小叔子,“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天下大势如此,我们更是要全身远害。虽则我认为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怎样都好,但还是要有个章程的。你们是咱们常家的男丁,今后的顶梁柱,以后我和家宝,都是要依仗你们的。”
刘兰花顿了顿,思考了一瞬却还是和两个小叔子说:“但所谓‘取法乎上,仅得其中’,越是处于这般境地,越要去适应周遭。今日我们定下了这个章程,以后怎样都是落子无悔的。”刘兰花这话,不仅仅是对夫家的三兄弟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留在此地就能确保安全了吗?
并不是。留在此地和上路去东莱一样危险。天冷了怎么住?贼人进山了怎么办?凶兽近身了又当何如?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之后要面对的窘境。
“我懂的,嫂嫂,之后便是‘致虚极守静笃’了。”常有金听罢,微微直起腰杆,摇头晃脑的冲刘兰花掉书袋。
常有财是不懂这些虚啊实啊、之乎者也的,他也不耐烦去懂。他更希望此时就能听到两个弟弟和夫人对是否留下来这件事的肯定答复。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坚信如果他们一家人留下了的话,他能把大家照顾的很好。
可不只是刘兰花没想到,常有财同样没想到的是,最后这件事的决定权还是在她(夫人)的手里。
即使常有金有拔山扛鼎之力,即使常有银聪明伶俐可以称赞一句多谋善虑,可这俩本质上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九岁少年,仍旧是个有事儿找家长的乖宝宝。
俩人听罢自家兄嫂的叙述也就迷茫兴奋了一小会儿,而后便不再深究其中深意,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说了句:都听嫂嫂的!
常有金的想法很简单,奶奶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听嫂子的话,那这些事儿听嫂子的不是理所当然吗?常有银的想法也不复杂,他心里嫂子就是顶厉害顶聪明的人了,比私塾的赵夫子还要厉害上三分,这种大事就应该听自家嫂子的决断!
刘兰花看着眼前三张颇为相似的面孔,三双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不禁低头苦笑了起来。她想做个如季布一般一诺千金的重信之人,可她也想让眼前的这对小弟弟和正躺在自己身后的家宝好好的活下去,过没有乱世的安乐日子。相比较于目前仍不知在哪个山头盘桓的虎豹豺狼,显然兵荒马乱更要危险三分。
刘兰花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狠狠的掐着右手的指腹,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是她的原则重要,还是之后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重要。
是的,相依为命。
虽然内心极度的不想承认,可刘兰花却清楚的知道,慕容鲜卑真的南下的话,她那远在陇西的父兄,能活下来的机率微乎其微。那夫家的这些朝夕相处了三载的弟妹,不就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吗?
“好吧,”做好决定的刘兰花挂上熟悉的笑容,双唇抿着,两遍嘴角微微向上提起,勾勒出右颊上深深的酒窝。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三兄弟,“那我们就要好好想想,之后怎么在这山中生活了。”
“哦耶~!”常有财听到肯定的答案,兴奋的一个高窜了起来,好像之前的酸痛颤抖都不复存在一般。
“嫂嫂你看看他!”
“大哥真坏!”
冷不防被摔在地上的常有金和常有银同时开口抱怨,却在看着自家大哥高兴的笑脸时,又忍不住跟着“哈哈哈”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