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时不时地瞥向外面,其实平静的面孔下,手心全是冷汗。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紧张,他也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碰上人命的案子,免不了会慌神。
更何况这事看起来还没那么简单。
顺天府离这里至少一炷香的路程,可就像是设计好了的,这对夫妇出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官差们就出现了。
美其名曰了解情况,却是派来两人直接闯进铺子,把大门关闭,还将他抓住,堵住了嘴巴,防止他逃跑。
他死命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而在旁人看来,千脂阁就好像是闭门不见,做贼心虚。
至于门外的那对老夫妻,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外面的官差并没有强制性地将他们劝走,而是装模作样劝了几句,最后好似一副管不了的样子,几人消失在人群中,任他们接着在这里嚎哭大骂,被群众围观。
这一切仅发生在电闪雷鸣间。
老宋也不是个笨的,这样子明显是在等着谁。
门外。
老夫妻已经在这里哭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了,他们扑在白布尸体上,抚头痛哭,模样极为悲伤,让后来的路人都不禁心生怜悯。
再看看千脂阁的态度,就不免有些心寒。
以前都觉得千脂阁的人不错,可今日他们竟无人出来解释这件事,放任这两位老人跪坐在这里痛哭流涕,实在是有些狠心。
这老人的女儿因他们的脂粉而死,他们还如此冷漠,简直让人寒心,以后谁还敢在这儿来买东西啊。
他们不知道店铺内的情况,还以为是店家为了逃避责任,刻意闭门不见,一时就更是义愤填膺了。
那位少女的父亲眼含怒意,泣血指责:“你们这些缺德的人啊,我女儿不过说了一句你们的东西好贵,你们便将有毒的脂粉卖与她,让她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简直恶毒!可怜我老来得女,竟还让你们给害了,我……”
正说着老人身子晃了晃,面色青白,好似悲伤过度,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老妇人见状,还来不及擦自己眼角的泪,忙扶住老人,哭着帮他顺着气,终是让他缓过来了。
缓过来的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立马抱着她哭了起来,哭声压抑之至,重重地锤在围观的路人心上。
不多时,就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千脂阁的人怎么回事,把人害成这样,竟也没有人出来给个说法,你们良心何安啊!”
“就是,害死了人居然还能坐得住,当真是无法无天!”
“你知道什么,听说这千脂阁的背后可是宫里的娘娘,怎会把我们这等寻常百姓放在眼里。”
“娘娘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不是皇上还会包庇不成?”
“这可说不定,皇家的人是何等的尊贵,这也只是死了一个小女子,难不成你还想让皇室中人为她赔命不成?”
“有何不可,我们也是人!”
……
一番义愤填膺听着像是在抱不平,但在铺子里无法出声的老宋却是一下就听出了里面的挑拨之意,他好像知道他们要等的是谁了。
皱着眉头,想明白了的老宋只能内心焦急,祈祷东家一定要早点知道消息。
千脂阁斜对门酒楼上。
临窗的地方露出来两道人影,此刻正举杯对饮,看着对面的形势。
仔细一看,这二人中一个容貌俊美,穿戴不凡,一个平淡无奇,着装比起旁边的华服男子,倒是儒雅许多。
不过他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一股贵气,看起来也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还没有动静,莫不是你的消息有误?”
其中那个锦衣男子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与他对面而坐的另一个男子举杯轻呡,眼敛微睁,眸光柔和,嘴角永远带着一抹笑意。
此人看起来温和有礼,毫无脾气,“好酒还需慢品,有些事,急不得。”
元策听出了里面的深意,他的眉头不曾松开:“本王怎么能不急?这一次本王可是花了大心思的。若是失败了,岂不浪费了这大好时机?”
花了大心思?
男子心中哂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若是失败,那只能说是命了。”语气平淡,丝毫不受元策影响。
看到男子近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元策虽然有些不悦,但终归没有说什么。
元策最后看了一眼那方人群,仰首饮尽杯中酒,俊脸上浮现了一丝狠毒:“这一次,民之所向,本王看父皇如何护得住她!”
男子好似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自饮起来,嘴角的笑意渐深。
他看着杯中酒,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遗憾,不知何时才能再喝到那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