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荷成亲那天,在丁满的串掇下,黑云跟着丁满躲窗户后台听动静。本来还听得些动静,结果丁满故意弄出声响,自己走了。黑云留在那里不敢动弹,只好闷声猫在窗户后一动不动,像做贼似的。
等到有声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个男人了。那夜过后,他就想象着娶老婆的种种好处来了,然而这年龄离成亲还要四、五年,而且他家这情况估计和丁满一样,要娶个老婆连地方都没有。这时,他就对那个家更嫌弃了,不着家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的五个哥哥都在煤矿上班,井下干苦力活,倒是也将日子过得有点声色。大哥花苟更是已经三个小孩了,如今嫂子丁凤又怀上了。二哥文苟也有一儿一女,三哥前年头胎生了一个儿子,四哥、五哥都快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四个满苟个头矮,长相也一般,自知这条件要娶个老婆难,于是在煤矿分外卖力气,年年都被评“先进生产者”。平日里满苟与黑云走得比较近,也劝过他找点事情做,比如去煤矿做个装车工也行。然而,黑云这时候已经闲惯了,加之去年庚运的死让他也心有余悸,就死活都不应承。
一个人失眠的时候,黑云也会想,将来做点啥。然而,环视这妙泉村的各行各业,似乎没见得有哪样是适合他的。这妙泉村里头的三百六十行,在他无数个失眠夜里过了好多遍,就是没挑中一样合适的。他在无尽的夜空里,反反复复地问:我就不该属于这妙泉村?
黑夜没有任何答案,只有雨水从瓦片滴落到水桶的回应:嘀嗒,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