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隐把我揽在身后,但我仍直视着他不肯低头。
他见我咄咄逼人的样子,竟然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是那算命老儿!我心中顿时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怒意。
“姑娘莫怕,你们并未犯军法,只是军营里有人请你们过去一叙罢了。”他又向楼上看去,“不知那位黄衣姑娘呢?”
我弯起一侧嘴角道:“我倒想问问,若是军营里有人打着算命的幌子骗钱,算不算违了军法?”
他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我这么快就识破他的伪装了。不过他笑得更像个奸商了:“姑娘冰雪聪明,在下甘拜下风。”
迟隐目光微动,但并未打断我们的对话。
领头军正色起来,对我行礼道:“姑娘,事情紧急,还请您和另外一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渡冷眼看着他:“若是不去,你又当如何?”
领头军还是一笑,只是这一笑,却透出了他眼中的狠厉。果然是军营里的人,杀伐决断本就不在话下,何况这种对于他来说无甚威胁的挑衅。
周围的士兵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下一刻突然纷纷亮出了武器,白光闪闪,寒意凛凛。
客栈里原本还留下来看热闹的人瞬间都一哄而散。这些士兵不在意乱糟糟的场面,理也不理他们,只专注对着我们。
如果领头军一声令下,这个客栈不久就要重新修缮。
临西的军队,是宣政王宋秉彻麾下忠武将军王知的军队,是元军的死对头,且素来有爱戴百姓的美称,现在却在我们两个女子身上大费周折,为什么?
我心里隐隐有一个预感……
权衡利弊后,我刚想开口,却听楼上传来一声大喊:“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
姜渡一下就气恼了:“你出来干什么!给我回去!”
祁茹蹬蹬蹬几步跑下楼,鼻头眼眶通红,眼中水光莹莹,还在不停地哽咽,一看就是哭了许久,我心头一疼。
领头军眼前一亮,士兵们见状直接开一条道让出来。
她跑到我前面,没有看我,仰起头直视着领头军,没有丝毫慌乱。
姜渡伸手把她往回拽,岂料她一把挣开。我拦住他,轻声劝阻道:“你拦不住她的。”
“那就这么放你们两个跟着他走了?”他愤愤地看着我。
现在只需要一点火苗,两方即刻就会开战。领头军自然明白现在的局势,论人数他当然有恃无恐,只是看他的样子,不愿意伤着祁茹。
僵持了片刻,领头军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各位都是姑娘的朋友,不妨一同到军营里做客?”
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若是硬碰硬,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几率,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和宣政军结下梁子,于将来无益。
见迟隐姜渡承晋没有反对的意思,我开口答应了。
“只是将军能否给在下一点时间,让我们回去拿各自的佩剑。毕竟习武之人,兵器不能离手。”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自然是可以的。我开始的时候就说过,我本无意伤害你们。”
“铮”的一声,是刀插入刀鞘的声音,整齐划一,毫无杂音。
领头军一抬手:“请便。”
回到屋子里,我胡乱地收拾一下行李,拉着祁茹就要出门找迟隐他们,不料他们先早我一步过来了。迟隐只背了一个小包袱,两手空空,我才想起来他的佩剑在我这里。
原是我不注意,忘了把它还回去,攥在我手里多时,现在才察觉出痛意。我伸手还给他,他看着我手心的红印子轻皱眉头。
承晋带着兰复婉过来,六人在我房门口聚首。
我长话短说:“那领头军就是白天给我们算命的术士。”
祁茹有些惊讶:“怎么是他……”
“大概是宣政军安插在市井的密探。”我猜测道。
兰复婉抱着有些不合时宜的琵琶,看我们有些凝重的脸色,知趣地没有多问。
“复婉,你别害怕,我们不会再让你受伤的。”许承晋出言安慰。
“嗯。”她点点头,“承晋跟我说了个大概……我想,他们应该不是恶意的,否则早就动手了,何必与我们周旋这么久。”
祁茹低下头,鼻音浓重:“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你别多想,咱们谁都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揉了揉她的发顶。
迟隐面色如常,像从前一样带头先走,经过我身边时低声道:“跟在我身后。”
我如实照做了。看着前方坚定挺拔的背影,我惶然不定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有那会子想如何逃避的功夫,不如直接迎上去,毕竟逃避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