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先对我的朝论发表了赞赏,“老臣便知道殿下总有幡然醒悟,明理懂事的一天。” 我继续微笑。 苏相能活到今天也是蛮不容易的。可见我皇爷爷是明君,我母上也是明君。 “这还得多亏苏相一直锲而不舍,耳提面命,没有放弃雕琢我这棵朽木。” 苏相向左上方揖了一揖,“先帝福泽绵延……” 我觉得可以煮一壶茶来喝着可能时间刚好。 苏相终于切入了今天的正题,只见他老人家略有犹豫,斟酌着开口道:“老臣听闻家中那不孝孙儿近日与殿下……” 我连忙撇清,“绝对跟我没有关系!而且是他来找我,我压根儿连话都不想跟他讲的。苏相你放心吧,我不会向苏白墨下手的!我用人格保证!” 苏相尴尬了一瞬,老脸红了红,“说来也是家门不幸,老臣先替墨儿向殿下请罪,他不知天高地厚与殿下抢男人,败坏了家风,哎…” 啊咧? 苏相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我是一不小心又卷入了什么是非小八卦吗? 我心思转的比石磨还快,当即笑眯眯的拍了拍苏相的肩膀,“苏相不要担心,我觉得苏白墨也只是一时糊涂,很快他就能重走正途的!” 苏相差点被我拍得站不稳,勉强拱手,“多谢殿下不追究。” 我一脸正气的说:“苏相也知道,其实我身边也不缺那么一个两个的,美男子呢我见得多了,无非是想帮苏卿一把,让他早日认清楚,男风什么的不适合他!他这样芝兰玉树般的儿郎,自然应该另寻良配替苏家开枝散叶才是。” 苏相老泪纵横,忆苦思甜,大谈怎么的教养他这个孙子怎么的几代单传,又怎么的无以言谢。 我摸了摸下巴尖。最近的风向确实变了,连苏相都对我言谢了。 “不过殿下年岁也已经不小了,继续这样游戏人间诚然不是百姓之福啊。储君的婚姻大事更是关系到越国今后的国运……” 果然苏相抹干净眼泪后就开始给我上课了。 我端肃点头,“苏相教训的是。只是举凡国中,论家学身份才识还有相貌,还是苏卿跟我最配了,你说是不是?” 苏相忽然锤了一锤手心,想起来关于刚才讨论的事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忘了跟母上讲于是丢下我匆匆告辞。 我欢喜的目送他脚步慌乱离去颤巍巍的背影。 真是一个很护犊子的可爱老头子啊。 看到他就不免让我想起太傅他老人家。我是他的关门小徒弟,既是他老人家的爱徒,也是让他时时仰天长啸“气死老夫”的“孽徒”。不知道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周游列国写他倾注毕生心血的《海内志略》写得怎么样了?又在哪里胡吃海喝呢? 谈到吃。一抹淡淡的忧伤如阴翳蒙了我的眼眸。想到这里我脚步一转,去了神宫。 神宫外十步一岗,一般人不得入内,里面更是十分庄穆,在大白天也整出了几分闹鬼的效果。我自己一进去就头疼的发现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我几个神殿都转了一圈,撑着雕龙石柱捶着腰,心想这个不务正业的神棍又跑哪里去偷酒喝去了吧。忽然听到几声仙鹤的叫声,心思一动,便加快步子绕到假山后的小枫林里。 枫林正绿,星叶舒展,重重叠叠如绿云,几点白羽点缀其间,月夜正在树下喂仙鹤。 我走近几步,仙鹤认得我,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鹤鸣。 “你今儿怎么白天过来了?不是怕你家行止知晓么?” 月夜但凡见我便必须要调侃我。 “今日我回朝听政…”我将将开了个头。 “那想必十分无趣。”月夜接得十分恰当。 我点头,从他手里拿了几粒种子,摊开手心让仙鹤啄食。 “你说换一个人当储君会不会比我做得好得多?”我闲闲的问。 “那是肯定的。” “完了以后还是一个没有味觉的储君!多丢面子啊!” 月夜懒懒的靠在树干上,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埙,“我给你吹首曲子。” “你转折得有点出神入化哦。”我淡淡吐槽一句。 随着一段不成曲调的声音呜呜呀呀从月夜手心里传出来,仙鹤扑棱扑棱了双翅不动声色的走远了,有的飞到高耸的松树枝头,有的将头埋进背后的羽毛中。 我也不要活了啦。这人吹得什么鬼啦。 我举起手堵住耳朵,月夜依旧十分投入,完全不受外界干扰,故我的吹得摇头晃脑,表情陶醉。 一曲终了,煎熬结束。 月夜眨了眨眼睛期待的看着我,“怎么样?” 我沉吟道:“你要听真话?” 月夜微笑着看着我摇了摇头,“不,我要听好话。” 我郑重道:“还有非常广阔的进步空间,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到今日才知道,月夜你是被神官一职耽误的乐师!听君一首曲,胜读十年书,少吃八碗饭!” 月夜笑弯了眼睛,“小豆豆,我最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被月夜这么胡乱的神来之笔给扰乱了思绪,反倒心情没那么低落了。 “小豆豆,”我因为闲极无聊蹲在地上拔草,月夜的手按在我的头顶,宽大的袖子把我脸都挡住了一半,我听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被族里挑选为神官候选人的时候,我自己也很纳闷,觉得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适合担任这个职务。” “所以?”我坐等鸡汤浇下来烫死我。 “后来我发现自己实在太优秀了,奉常什么的小菜一碟,所以我没办法理解你那种怅惘的心情。嗯,就是这样。”月夜收回手,在我的怒目而视中飘然远去。 “什么跟什么嘛?”我瞪着他,感受到了他赤/裸/裸的自我炫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哇,天雨你之前到底躲在哪里?”我惊讶他们主仆一致的神出鬼没。 “没有啊,是殿下匆匆忙忙的没有看见我。”天雨特别无辜的放下水晶盘子。 我趴到月夜的长案前,下巴搁在水晶盘子前面,两眼直勾勾的只是把那一堆樱桃小山看着。 “哎,你这个神官奉常地位可真崇高,这第一茬最新鲜的樱桃就送你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我那儿得了没得。” “这话真酸。”月夜边说便向我投食,我本能的张嘴一接。月夜看着我平淡的表情又自顾自吃起来,低声嘀咕,“忘了,给你吃也是浪费。” “你再说大声一点?”我目露凶光的威胁他。 “小豆豆啊,我真的是怕了你了,你都快被我扎成刺猬了都还没起效。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觉得也许行止会有办法。” “行止当然会有办法。”我不假思索的说,将樱桃籽儿随意的一吐,看它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落在地上。 月夜抖了抖手指,“天雨快来啊,小豆豆又乱丢垃圾啦。” 天雨前脚刚出去,闻声折返,眉毛立起,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地面,“大人,您别陷害殿下了,就您那个毛手毛脚的习惯还说别人呢。” 我在一旁点头,“嗯嗯,对的对的,天雨明察秋毫,小月月真的是太不懂事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月夜在天雨和我的注视下泪流满面的捡起了樱桃籽儿。 “小豆豆,你将来临朝了我是一点没在怕的,你妥妥的将那些朝臣压得死死的。” “小月月你这个话会让人产生不好的想象。” “矮油,小豆豆你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啊,羞死人了。” “喂喂,说的你多纯洁似地。” 虽然并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但是我还是惯性的跟月夜比赛一样的吃光了一盘樱桃。樱桃小巧圆润是我觉得春天里最可爱的水果。果肉柔嫩甜酸,像初恋般的味道。 后面那一句不是我说的,是伯贤。他还说尝樱桃就像是在舔/舐少女的嘴唇般甜软多汁。不好意思,后面的内容有点限/制级了,我还是不多回忆了。 “小豆豆,讲真,再拖我怕你这辈子都吃不出来樱桃是什么味儿了。”月夜和我捧着肚子躺下,我因为味觉丧失而更加灵敏的嗅觉都还能闻到空气里樱桃的清香。 “不光是樱桃,还有烩鱼,炙肉,烤乳豚,煎春卷,烂炖腊排骨……”我吸了吸口水。 “宁肯舍弃这些都不愿意让行止知道,他真的有那么重要?”月夜撑着脑袋侧身看我。 “我有行止,不吃饭都可以。”我大言不惭的说。 月夜伸出手指重重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扭身翻了个面背对着我。 “哎哟,吃醋啦?” 我推他的肩。 “不是,只是有点恶心。”月夜拿袖子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去死!” 在神宫不知不觉就混了大半天,等我回到凤鸣宫就看到菩提不好的脸色,只见她嘴角紧抿,身后恨不得插一把鸡毛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