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烈思自己回去了。
他有点担心姜言曜的状态,姜言曜执意让他先回酒店。
易烈思走后,姜言曜转身去了厕所,打开水龙头清洗伤口,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又裂开,猩红色顺着水池不断往下淌,流进洞口消失不见。
他一遍遍重洗,直到指尖发白才停下。
辛梓接到他的电话已经很晚了,见面的地址是在北山,北城唯一的那座山。
她在家里整理好情绪,换上便装独自开车出门。
整整一个小时,她头脑全是浆糊,没办法冷静下来分析。
姜言曜是知道了吗她后背发凉。
如果不知道见面做什么?
凌琉和她说的很含糊,辛梓凭借自己的感觉串联成一条线,杞茉在巴黎算是遭遇了校园暴力,得了抑郁症,害怕姜言曜知道,给他编织了一场美梦,入境回国。
辛梓不寒而栗,这种事,竟然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那个单纯温柔的女孩身边。
同时身为朋友,她自愧不如,他们这些人在北城6年,彼此照应,好像无形中都成了刽子手,没有人去在意杞茉的生活,放任她在国外受折磨,孤立无援。
北山山顶。
当一个人累到极致时,他可以放空所有,什么也不去想。
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偶尔几声狗叫,这座山空无一人,没有丁点烟火气,与繁华的都市彻底隔离。
姜言曜叫了代驾,代驾开车送他去了山顶,山顶修缮了层层围栏,远远地俯视这座城市。
今晚的风没有带走男人满身的狼狈,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身后的高耸与天空连接,城市的一切都闲得格外渺小,不值一提。
晚上山路黑,辛梓开得小心翼翼,她在山头停下来,还没下车就看到那抹孤寂的背影。
她叹着气,推开车门。
从前她觉得时间对待她的朋友们是宽容的,没有带走苏仟刃的稚气,姜言曜的骄傲,杞茉的柔和。
“阿曜”她低声过去打招呼,男人扶着栏杆,他面对着万家灯火,黑发黑衣,淹没在这片黑暗里。
对姜言曜而说,北城是他又爱又恨的城市。
他因为父母离婚,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可他却在这里认识了杞茉,找到生命中的白月光,试图融进这座城市,喜欢这里,接受好与坏。
姜言曜闻声回头,辛梓是严肃的,这是12年来,姜言曜头一次见到辛梓脸上化不开的凝重。
“你知道了。”他声音很轻,是肯定语气的。
辛梓嗯了声,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布,他跟着她的视线,淡淡的解释:“不小心割破了。”
辛梓陪他站在栏杆前,山上空气清新,明明应该让人愉悦,她看向远处:“很抱歉今天没办法安慰你。”她叹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言曜轻笑,眼底失神的喃喃道:“阿梓,原来成长不止是我一个人痛苦。”
他尝试将自己代入杞茉过去的6年,去感受,去体验,她是怎么独自扛过来的。
他做不到。
那个人真的只能是她,所以就算受伤也风淡云轻过去了。
从小杞茉就是这个性格,不温不火,不慌不忙,他曾经担心过,杞茉容易受到欺负,但是她遭遇的事情,远比想象中还要过分。
辛梓听后是这样说的:“阿曜,我们的成长注定是不会开心的。”
“我们总是在得到和失去,我得到了公司,得到了事业,却失去了凌琉。”她顿了顿,继续悠悠的说:“仟刃得到了酒吧,得到了快乐,却失去了家人的盼望,而你呢,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得失两个字。”
姜言曜点头,他神色淡然,除了脸色煞白,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说:“那茉茉呢,为什么我觉得,她一直在失去。”
“不!”辛梓声音稍高了些,姜言曜却喃喃自语:“她原本是开心的,可去了巴黎,她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大学生活,她得到什么了?她的宽容没有人理解,那些人”
姜言曜握拳,甘心让手掌的疼痛延去心里。
“那些人不重要了。”辛梓摇摇头,认真的说。
山上吹过一阵风,她紧了紧衣服:“茉茉她经历这一切后,早就做出决定回到北城来,证明这里有她想要得到的,不是吗?”
姜言曜语气有些激动:“不!北城的一切她早就拥有了!”
辛梓先是认可的嗯了声,然后否认:“除了一个人,除了爱情,你现在相信她喜欢你了吗?”
姜言曜的卑微和胆小,过了这么多年不止是逃避自己对杞茉的感情,还是在逃避杞茉对他的喜欢。
他认定了自己配不上,给自己洗脑,泼冷水,他不聪明吗?他与杞茉朝夕相处胜过所有人,他是最懂杞茉的,也是最不懂的。
他不懂杞茉从上学时代看他的眼神,是喜欢。
他不懂杞茉对他所作所为的默许,是喜欢。
他也不懂杞茉为什么喜欢他,明明他是个很糟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