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苍溪派弟子便将祝兴岭的遗体抬到了校场上。那遗体在冰棺中保存了些时日,此刻抬将出来,还在冒着白气,看得众人心下甚是惊悚。 钟诚正要上前检查尸身时,却被一旁的兴麒麟栏了下来:“钟大人,树上那十人还未解决,您此刻检查家师的遗体恐有不便罢!”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又选不出合适的人选,这时,柯颜玉站了出来,大声道:“适才伏龙山庄的卓逸公子层层剖析,句句有理,想来是个心思敏捷,处事稳重之人。不若让他与钟大人一起检查,双方相互监督,就不怕谁做手脚了,各位意下如何?” “这主意不错!” “我看这场上唯有卓公子能担得此重任!” 卓逸一听自己被推了出来,心想刚才揭穿那十人的身份其实也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在里面,自己原本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所以才能找准线索分析到位,又巧在那刺青是无可替代之物,是以众人才折服于他的分析推理,其实精细之人只要细想,那些说辞就会被推翻。此刻要他检查尸身,那不是献丑吗? 正要推辞,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卓逸哥哥,莫要推辞,待会儿看我手势行事!记住八个字——‘无中生有’、‘栽赃嫁祸’!”说话者正是傅泽芝,她原本在酣睡,被兰蝶叫醒告知祝天岭的遗体已运到,便急忙赶了过来。她休息了好一会儿,精神也好了许多,她暗忖:自己设下的计谋,若自己都不在场,这戏怎么唱下去?万幸的是卓逸是知道她的计策的,那柯颜玉又巧不巧地将卓逸推了出来一同检查尸体,稍后行起事来更是方便许多。 此刻兴麒麟也向卓逸点头道:“柯掌门的提议不错,卓贤侄……” “既然各位看得起晚辈,我若再推辞,便却之不恭了!”卓逸谦虚道,“只是晚辈对尸检一事从未涉及,钟大人是此间能人,还得倚仗他,晚辈只能打打下手罢了!”说完,将手中的剑交给秦风后,便缓缓走到校场中间。 “卓贤侄莫要谦虚,尽管查验,若能查出家师的死因找出杀人凶手,敝派上下当感激不尽!”兴麒麟此刻寄希望于卓逸身上,对伏龙山庄的人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敌意,一口一个“贤侄”地叫着,不仅抬高了自己的辈分,也认可傅云崖武林盟主之位。 卓逸向钟诚行了一礼,道:“钟大人,请!” 钟诚也不推辞,回礼后,缓缓绕着祝天岭的尸身走了一圈,卓逸也跟在他身后,眼睛同样注视着那尸身。祝天岭的尸身早已换上了寿衣,那一股股白气从尸身上冒出来,卓逸心里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钟诚围着尸身转了一圈,向兴麒麟问道:“兴掌门,在下可否解开令师的衣裳查验?单从脸部实在看不出什么。” 兴麒麟看了一眼卓逸,见他微微点头,便道:“钟大人请便!” 场边的年轻女子一听要解开衣裳,都吓得将头转向一旁,只有傅泽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尸体。 钟诚在卓逸的监督下解开了祝天岭的衣裳仔细查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过了片刻,摇头道:“身上除了尸斑以及陈年旧伤,确实没有其它的伤痕!”说完,伸手去翻开眼皮查看,“下眼睑果然有一些出血点,脸上及头部显眼的地方均未发现伤口,我怀疑伤口是在头顶!”言毕,又伸手去解开祝天岭的发髻。 那头发刚一散开,便有张叠得极小的纸条随着散开的乱发掉了出来。 卓逸眼疾手快地将那纸条拾起,大声道:“兴掌门,昨日曾说过祝盟主遇害前收到过一张纸条,但祝盟主遇害后翻遍全身也未找到,可记得此事?” “是的,那张纸条只有我与家师见过,但纸条上内容我便不得而知。”兴麒麟点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 “祝盟主乃是心细如发之人,那凶手怎会想到祝盟主会将纸条藏在发髻内,今日这纸条能得见天日,全耐钟大人细查的功劳!”言毕,遂将纸条交到了兴麒麟的手中。 场边的傅泽芝则露出了一丝邪笑,这好戏才真正的开始了。 场上嘈杂声四起,众人皆在猜想那纸条上的内容。兴麒麟抖动着双手,仔细将那张小纸条展开,场上众人均屏住呼吸,等待着揭晓凶手的出现。此时,那兴麒麟的面目狰狞,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随即将纸条递与师伯宫禹,他的举动更是引起了场上的骚动。 宫禹看完后,并未像兴麒麟那般震愕,而是紧锁了眉头,在思索着什么,他将纸条又交回兴麒麟手中,不理会其他的人的询问,正想上前拉住兴麒麟,不料兴麒麟已扬着那张纸条在场上大声道:“傅庄主,你隐藏得好深啊!自己看看罢!” 此刻场上众人的目光均投向了傅云崖,傅云崖故作惊疑道:“兴掌门此言所为何意?” “哼,装腔作势!敝派上下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慢着!”正当兴麒麟欲将纸条递给傅云崖时,宫禹及时出言制止道,“傅庄主,在下想请你在看纸条之前先写几个字,不知方不方便?” “这有何不便,钟大人,劳您准备笔墨!”傅云崖做出一副毫无畏惧的表情,似乎在表示真金不怕火炼一般。 钟诚命手下即刻将笔墨纸砚呈至桌案上,傅云崖提笔道:“不知要在下写哪几个字?” 宫禹想了一下,道:“就写‘祝盟主’及傅庄主的名讳‘傅云崖’六字便可!” 傅云崖依言将六字写完,搁下笔,向宫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宫禹上前,并不急着去验笔迹,而是向场上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皆因我师弟死于非命,凶手此刻仍逍遥法外。可现在突然出现了唯一的证据,让宫某不得不起疑,这纸条上所书内容如下:‘祝盟主,在下偶然间获知一事与武林各派有关,事情紧急,切勿告知第二人知晓,今晚酉时相约于聚岩关,恭候,切切!’,落款人是——‘傅云崖’……” 宫禹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后,继续道:“这证据指向了傅庄主,在下不得已向傅庄主索要笔迹。但在下并未说明凶手就是傅庄主,请各位静心待钟大人检验笔迹。” “不可能!我师父与祝盟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害祝盟主?再则祝盟主遇害那日,师父前后几日一直在庄内,未曾出庄,临州到崇天府少则十日的路程,就算轻功再好,也需五日,怎么可能从南边的临州赶到北边的聚岩关杀害祝盟主,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卓逸义愤填膺地道。 “哼!这盟主之位人人都想当,何况是他傅云崖!你是傅云崖的徒弟,胳膊肘当然向内拐,如果傅云崖不是凶手,那找出其他的证据证明家师遇害那日傅云崖在临州!”兴麒麟愤愤地道。 “哈哈哈哈……”傅云崖大笑几声,傅云崖淡然道,“未曾想查来查去竟然查到老夫身上来了,也罢!那几日我在庄内未曾出庄,能给我证明的人只有伏龙山庄的人,当然他们都是在下的弟子和亲眷,不能出来作证,在下确实找不出其他证据,还请钟大人验笔迹罢!” 宫禹拍了拍兴麒麟,示意他稍安勿躁,轻声道:“师侄莫要激动,一切待钟大人验过笔迹后再做定夺!” 钟诚在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拿起纸条与傅云崖刚才写下的字作对比。他看得十分仔细,有些人则耐不住性子开始嘈杂起来。过得半晌,钟诚拿起两张纸向场上众人朗声道:“这纸条不是傅庄主所写!”众人悬起的心又落了下去。 “等等,钟大人,可否将纸条给晚辈看一看?”卓逸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仍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傅泽芝,发现她用手指指向那纸条,示意他揭穿那纸条的破绽,是以出言表示对那纸条的疑虑。 “呵……看来卓公子也看出这张纸条又问题,那就请卓公子说一说罢!”钟诚面露微笑,向卓逸投射出赞赏的目光。 卓逸接过纸条,端详了半晌,继而对兴麒麟道:“兴掌门,你曾说起那纸条是随着钢针一起钉在木柱上,是也不是?” 适才兴麒麟听得钟诚肯定地说两张纸上的笔迹不一样时,心中对傅云崖乃至对伏龙山庄的敌意瞬间就减退了许多,也为自己刚才的莽撞之言略感后悔,此刻卓逸问起,连忙答道:“不错,那钢针是扎着这纸条钉入木柱内的!” “先不说这纸条的成色如何,大家请看!”卓逸将那纸条展开,在众人面前展示,朗声道:“这纸条完好无损,上面根本没有钢针戳出来的小洞。大家再看,祝盟主是在四月二十四日被杀害的,距今已近一个月,祝盟主的遗体在冰棺中已保存这许久,若这张纸条真是那张夺命纸条,受了这近一月的寒气怎还会如此光亮?且一点折角都没有,墨色还很新,依我看来,是近两天写下的罢!钟大人,不知晚辈分析的对也不对?” “卓公子过谦了,我想,宫前辈也早已看出破绽了罢?”钟诚转向宫禹微微一笑,宫禹则不置可否。 “哼!不知是谁与家师有深仇大恨,竟然做出此等下作的勾当,幸而在场的众位英雄心中雪亮,家师才不至于被白白地冤枉!”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傅泽芝,发现她指向了连青云,心中顿时明白,继续道,“啊,晚辈突然记起一事,在我们来崇天府的路上,曾在玉挚府遭到一伙黑衣人的偷袭……”听得此言,众人纷纷望向吊在树上那十人。卓逸快速地扫了一眼钟诚,发现他颇为紧张,又扫了一眼连青云,发现他满脸是恐惧。 “卓公子,你可曾查出这伙黑衣人的来历?”兴麒麟急切地问道。 卓逸故意卖了个关子,缓缓道:“我并未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但是,我与他们交过手,他们使的是崇武门的武功……” 傅泽芝心中暗赞卓逸的心思灵敏,很快就将众人的矛头指向了连青云,这个麻烦可不小,算是给兰蝶报仇的前奏。 “我们在来的路上同样遭到了一伙黑衣人的偷袭,还伤了两名弟子,当时仓促中并未在意,只当是遇上了劫匪,现在细细想来,他们使的武功确实是出自崇武门!”舒靖余突然站起来接着卓逸的话往下说道,“连掌门,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我们也遭到过袭击!” “我们也遇到过一伙黑衣人!”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傅泽芝心中暗想:这连青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了夺取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若说那傅云崖是伪君子的话,这连青云可是真小人,这场戏看他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