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各色牡丹、芍药、含桃、海棠……开的十分耀眼,白日里已经是春色满园,到了晚上已经点上无数盏小灯笼,照的整个园子流光异彩,女使婆子们早早站在游廊下侍候。
一位窈窕婀娜的女子从西面走来,只见她发髻精美戴着一朵两个巴掌大小的粉色芍药,长得果然是娇媚,眉目生波,穿着与芍药同色的蝉翼纱和绸缎制成的齐胸襦裙,身边还跟着两个三十多岁的管事娘子和几个大女使,所到之处,目光所聚。
廊上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容小娘来了,可真好看,摇曳生姿,步履生风的,怪不得主君盛宠。”一个小女使与另一个小女使说道。
“哎,那不是魏小娘吗?我看魏小娘端庄雅丽,才像个主子气派,不像容小娘这般轻佻妖媚。”另一个女使轻声说道。
哪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老妈妈,上来就给了她们一人一巴掌,两个女使被打的往后踉跄几步,周围的女使也摒住了呼吸,纷纷远离这两人。
“主子们的事情你们也敢在这里乱嚼舌根?大娘子要是听见了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那婆子见两人跪在地上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道,“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谢吉妈妈饶命。”两个女使哆哆嗦嗦互相拉着消失在游廊尽头,廊上也变得鸦雀无声。
吉妈妈是园子里管事的婆子,一直仗着年轻的时候跟过几年老太太就自诩比其他二等管事婆子高出不少,再加上管园子是个油水又多,底下人也多的活计,女儿又在老太太房里做管事的二等女使,也能在老太太面前说上话,所以这些年来在下人们面前吆五喝六的,也没人敢去管她,这两年倒是与容小娘那边的芳兰阁走的很近,当然见不得别人议论容小娘。
容小娘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吉妈妈倒也没什么动作,还是低着头站着。
魏小娘率先走到了园子中间那座临湖的小亭子上,女使们忍不住抬头打量着这她,只见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戴着几朵桃花,长得眉清目秀,端庄雅丽,穿着一套淡红色丝绸叠领广袖裙,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海棠,沉稳大气。
容小娘也走到了亭子上,与魏小娘相互礼了礼,两人一句话也没有,都是面无表情,女使婆子们都在亭子下面候着,亭子里安静的跟没有人似的。
“主君、大娘子来了。”一个声音打破宁静,两人同时往园子东门那边望去徐保、唐氏带着令儿、心儿、婳儿等人也来了。
魏漫雪脸上笑容尽显,忙着迎上去,容言白了她一眼,也与魏漫雪前后脚走过去。
“老爷、大娘子,三位姑娘晚安。”
魏漫雪和容言两人几乎同时向唐氏和几个姑娘行礼。
唐氏笑着点点头,令儿、心儿、婳儿也向她们屈了屈膝,“魏小娘、容小娘。”
虽说本质上家里姑娘们无论嫡庶都是妾室的的主子,特别是嫡出的孩子,本不用行礼,但作为小辈,她们倒也没有那么张狂,还是按着辈分去行礼。
“好了,人到齐了就开始吧,今日大家都放开了玩玩,不用拘谨。”徐保笑呵呵的在前走着。
唐氏拉着魏漫雪往园子中间那两间赏花的绛紫轩走去,见大家都还是静静的,唐氏玩笑道,“老爷今日难得来一趟,你们反倒是拘谨起来,我要是你们今日一定好好表现一番,老爷兜里可是大把的赏,也让我们老爷出出血。”
此话一出,不止女使婆子们放松了,七嘴八舌说起玩笑来,园中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少年轻媳妇也纷纷拿出她们早已做好的花灯相互攀比吹嘘,还有女使们的赏红也让早已捂在怀里,准备一会系上上枝头博个出彩。
心儿倒是不顾一切,挽着容小娘说着什么,婳儿只是跟容小娘行了个礼便又回到令儿身边,跟着唐氏后面走着。
绛紫轩是个两面对开式的两间小屋,建在园子里山石、花草最优美之处,唐氏早已命人将绛紫轩收拾起来,摆上了各色精美糕点,还准备了各色透布、剪刀、木架子等以备一会儿做灯用。
徐保坐在上首,也学着娘子们说笑着做起花灯来,唐氏带着她们坐下,说说笑笑做起了灯,时不时还说着玩笑趣事,令儿、心儿、婳儿时不时把他们逗笑得前胸贴后背。
徐保看着这一派和平景象,嘴角忍不住笑。
不多时,娘子们纷纷做好花灯,各式各样精美异常,唐氏的是个八角画着侍女牡丹图样、魏漫雪的是圆形贴着纱花,容言的是花瓶形双层画的提灯,从不同方向看去呈现的图案千变万化。
令儿几人也陆陆续续剪好了赏红,有个人小像,还有各种花草名画之图,活灵活现。
徐保提着他那个歪七扭八的小提灯,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终于认栽,道“我的最不好,不做了,做不过我们家的娘子们。”
令儿抢过来,提着在人群里玩笑着,“要是挂出去花神娘娘指不定笑得肚子疼,说我倒是要看看哪家娘子能做得出来此等丑物没曾想花神娘娘一看,原来是个胡子拉差的大老爷们。”
堂上的人哄堂大笑,唐氏笑得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揉着肚子,魏小娘笑得差点把手里花灯都给弄坏了,容言忙忙转过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一个女使身上,心儿、婳儿相拥在一起指着令儿笑得说不出一句话。
徐保也是笑着捂着脸,“你这丫头……”
令儿也是伏在贴身女使千杨身上,笑得提灯的手都在发抖。
“你这丫头,看来你爹是太惯着你了。”唐氏好不容易收住了笑。
令儿也笑出了泪花,转身与唐氏说道,“我现在就给爹爹挂上。”
“哎哎哎”
徐保忙着起身叫道,可此时令儿早就跑了出去,唐氏也带着娘子们出去将花灯挂在园子里,下人们的花灯赏红也随着她们其后逐渐挂上,徐保和唐氏又给下人们不少打赏。
所有人都在赏灯,整个府邸的女使婆子十之七八已经在园子里,剩下的就是在家看家,走不出来。
令儿跟唐氏告别,唐氏也没问,让她走了。
今年花朝节学究不在,聿儿也没有去学究那边,就早早上床睡觉,可她实在是睡不不着,聿儿披着斗篷歪着脑袋坐在祥喜斋台子上,身后的屋里的灯光昏暗,借着暗淡的月光,看着园子里热闹景象,看着盛世和平,可那里的那个人不是各怀心思还装的和和美美,就像容小娘和魏小娘明明心里有着深仇大恨,可如今看着倒也像个一家人。
忽然,一支点点荧光出现在桃花林尽头,它在一点点往祥喜斋走来。
聿儿直起身子,细细一看,是令儿和她的女使千杨,她嘴角露出微笑,缓缓往屋里走去,虚掩着门,素魄早已起来,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回来,才服侍着她躺下,素魄拿来唯一亮着的小灯放在床头,仔仔细细给她脸上的伤疤抹上又黑又粘的舒痕胶,一股热流在她的疤痕处蔓延开来,虽说舒痕胶看着如此恶心,幸好没什么味道,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干涸在她脸上,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