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光寺的事半日之内就在城中传开,第二日一早酒肆中就已经传言蜚蜚。
“听说啊,那燕光寺中都没几个活下来的。”灰衣男子端着茶碗,模样真切,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不是呢,江家也有人去了,”另外一旁的男人接道:“我昨日从江府那里路过,看见那江家小姐身上啊,全是血!”
清早的酒肆里没多少人,掌柜也同他们闲聊,“听说彻云宗的人也去了,看来这次的事是有妖魔在作祟啊。”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便压低了,但很快又有另一个人开口,“有妖魔又能如何,彻云宗在呢……”
说着他声音突然越来越弱,最终停了话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彻云宗在又能怎样,燕光寺不就遭了难?
酒肆外的赵辛别恰好听到了他们最后的聊天,停住了步子没走。
本就冷硬的眉宇此时更是显得严肃,昨日他们将燕光寺余下还活着的人都安置了,今日下山想来搜罗妖魔的踪迹便听到了这些话。
苏乘风瞥见他的脸色,也不敢说话,不过想起昨日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唏嘘。
没想到那对佳人的身份竟是小姐与奴仆,小姐被府中众人嘘寒问暖,奴仆只能被人冷落忽视。
不过幸好那小姐的心肠是个好的,挣扎着叫人将马车内伤的更重的奴仆也抬至府中了。
想到这苏乘风开口:“师兄,我知道昨日被修罗魔附身的人住在哪里。”
妖是蛊惑人心,魔则是附身杀戮,而又能驱使鹰隼这类猛禽的也只有修罗魔了。
赵辛别点头,“那就去看看。”
雪过天晴,远处金鳞大放。
他们来时江姜还未醒,是江父接待的他们,前厅内只两个小厮,为他们上了茶水后便退下了。
厅内笼了炭火却敞着门,不算冷也不算热温度刚刚好,赵辛别没有与他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江小姐和昨日的那位公子现在如何了?”
江榕没回答反而先喝了口茶,在两个修士面前丝毫没有敬畏的感觉。
“燕光寺一直都由彻云宗所庇佑,昨日为何姗姗来迟?”他语气端肃,面有讥讽。
如今妖魔纵行,百物毕出,一方门派守护一方百姓,此次的燕光寺之事不知还要在城中谣传恐慌人心多久。
但又不待他们回答江榕又继续道:“小女还在昏睡中,不便见客,两位先行离开吧。”
苏乘风急了,竹色的衣角擦过黄花梨桌椅走到江父面前,“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昨日是有修罗魔附身在江小姐身边那人身上,今日我们来就是再彻查一下。”
“修罗魔附身?”
“对,”赵辛别也起身走到江父面前,银白色的剑鞘滑出一道弧度,向他拱手:“昨日是我们来的迟了,造成惨剧,但为了避免有魔混入城中,这几日我们会一直在城内搜罗。”
他语气不卑不亢,倒是令江父多看了两眼,“既如此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他们。”
江府的确是苏州城中有名的大户,苏乘风跟在江父身后,新奇地看着府中景致,他年纪尚小,赵辛别没多训斥他,只叫他跟好。
到了后院,江元正守在江姜屋内,看出了他们是何人也没多说什么,只看着不怎么待见他们。
少女闺房馨香满屋,赵辛别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上前替江姜查探了身体,“江小姐是自小的弱症?”
“是。”江元答道。
赵辛别没在意他的轻慢语气,“彻云宗上的沈师叔最近归来了,若方便我可以带江小姐去看看。”
江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原以为修仙的道士都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他语气比先前端正了些,“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我师兄从不说假话的。”苏乘风抢答道。
江元看向赵辛别,后者点头,神情不似作伪。江榕此时也说话了,“等年后姜儿他们就会上山。”
赵辛别讶异了下,但只是一瞬又很快压下,“好。”
江姜没醒,江榕又带他们去见了薛景,薛景的屋子与江姜在一个院中,但苏乘风想到昨日江府对薛景的态度感觉有些奇怪。
若真的是一个普通奴仆,怎会与小姐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但江父显然也没有要同他们解释的意思,比起江姜的屋子来,薛景的房内简陋太多,炭火也只点了一笼靠在床边。
推开门的那一刻薛景就睁开了眼,见到江父还想下床却被他拦住了。
“这是彻云宗的人,他们想替你再检查一下。”江父语气没什么起伏。
薛景显得有些紧张,赵辛别问他什么他就依言答什么。
“不记得了?”
赵辛别还未发话,苏乘风便惊叫了一声,薛景他竟不记得那修罗魔是如何附身他的了。
薛景点头答道:“当时我与小姐想下山回府,然后看了一眼燕林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燕林是彻云山与燕光寺之间的一座林子,闻言赵辛别脸色有些不太好。
那只修罗魔竟是一直藏匿在彻云宗宗门眼皮底下,也不知还有多少妖魔偷摸藏匿其中,这若是被城中其他人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阵恐慌。
“好,”他又仔细查探了薛景的身子,发现他的身上伤势有些严重,嘱咐了几句要他好好养伤。
江父送他们出去,只关门时又向薛景不轻不淡地看了一眼,薛景随即抬起眼眸,又是一副恭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