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夸你长得好,老太太也时不时赏赐你,言语之中颇多看重。你哥哥平日里跟我说你是个有造化的,将来只怕是要当姨娘的,要我多担待你。”灯姑娘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
“不然的话,你往常那般出言不逊,不敬哥嫂,依了我的脾气,早大耳刮子打上去了。我好心好性忍耐你,原指望有朝一日你成了姨娘,也拉扯拉扯你哥哥,一家人好有些奔头,没成想,你竟是个不中用的,白糟蹋了这张脸!”灯姑娘简直痛心疾首。
人心总是这般不知足。
晴雯自问是个重情义的,也不曾薄待了吴贵表哥。当日求恳琏二奶奶,要吴贵入贾府听差,费了她多少心机?那几年表哥表嫂守在大观园门口索要接济,她说话固然不好听,但是相送的金银财物、首饰衣服都是实打实的,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说什么拉扯,难道她不当贾宝玉的姨娘,吴贵一家就没奔头了?说来说去,竟然是她拖累了他们吗?啼笑皆非。
晴雯口渴得厉害,抖抖索索想开口说话,无奈嘴唇一开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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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宝玉来看你,我说你们各不相扰,你以为我是在夸你?”灯姑娘又道,“我那是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户人家的丫鬟,像你这样,有姿色,又得主子宠爱的,就该想方设法缠着主子。像你们怡红院里袭人那样,既有能耐笼络男主子,又有本事收买底下人得个贤良的好名声,才是上上之选。最要紧的,是得了当家主母的认可,放出话来,给她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钱。”
“前年我见袭人的娘死,她穿着大毛衣裳奔丧,几个婆子在后头跟着,那排场大的,啧啧。我当时就想着,要是我们家姑娘能有她一半风光,就算她脾气再爆些,我也认了。不成想,你是这般中看不中用的蠢货!连爬主子床都不会!”灯姑娘言语如刀。
晴雯不堪受辱,眼睛微微闭上,一滴清泪自脸颊滑落。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哪里有表嫂教唆自家云英未嫁的小姑子爬男人床的道理?
更何况,爬床的丫鬟又有几个能善了的?遇到琏二奶奶那样爱拈酸吃醋的泼货,还不一个个被寻了错处发卖出去。
别的不说,就说怡红院这出了名的年轻丫鬟们的好去处,就说宝玉那样温柔体贴多情的男主子,当日里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丫鬟们,又何止袭人一个?
当年的碧痕,伺候宝玉洗澡,洗了几个时辰,床上地下湿了一片,这几个时辰干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却也没攀上高枝,虽不曾做错了什么大事,却渐渐地竟从大丫鬟退到小丫鬟的行次了,竟和芳官、四儿她们这些新来的人算作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