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叔……你好些了吗?”姬诵俯下身来,朝着躺在床铺上的姬旦看了看,悄声问道。
“唔,好多了。诵儿,你外公情形如何?”床铺上的姬旦努力地睁开眼。想靠着仅存的左手撑起身子——几日前救人队将姬旦从废墟中刨出来时,当场便对姬旦全身进行了检查。说不幸吧,阖府上下没活几个人,姬旦是全家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但说幸运吧,右胳膊骨折了。
不要小看这骨折,在这个时代,那是可能要命的伤。便说周国老太师姜尚,被人从废墟堆中救出来时,右腿便是骨折,且还是开放性的伤。在周国这种医疗条件下……没有麻药,没有系统性的医疗教育教学环境,对人体构造没有清晰的认识,即便是最好的医官,救病治人基本上是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
虽然调动了全西岐最好的医官,用的是能找到的最好的药,但几日时间过去了,姜尚仍然一直发着高烧不退,而腿上的伤口……也不能怪这些医官,对于七十岁的老人来说,这样的伤十不存一。姜尚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旦叔,你的右臂有伤,不要乱动。”姬诵望着起身失败的姬旦,忙上前扶了一把,将姬旦扶着又躺了下去。
“我外公……不太好。”姬诵想着姜尚的模样,心头一阵抽抽。为了姜尚的伤,姬诵已经下令处决了两名犯了错的医官……但姜尚的情形,确实不太乐观。
“哎。”姬旦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一副无奈的神情。
“~!@#¥%……”突然,帐外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吸引了姬诵的注意力。
“外面发生了何事?”姬诵觉得吵闹声打扰到了姬旦的休息,掀开帐前的帘子朝门外的卫士厉声问道。
“是……”卫士朝姬诵行了一礼,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是什么?”姬诵言语间有些怒意。
“是老太师家的绍、铭两位公子家人在争吵。”帐前的卫士压低声音朝姬诵答道。
“二舅父、三舅父……为何争吵?”姬诵听罢卫士的话,想到事涉自己的两位舅父,忙压低声音问道。
“暂且不知。”卫士朝姬诵答道。
“你去详加探查,尽快回来禀报。”姬诵心头一阵抽抽。自己的这两个舅父,或者说自己的这两个舅父的配偶、自己的两位舅母,那可真是绝绝子,这么多年没少在西岐城里闹笑话。以前有外公和母亲压着,二人倒也不敢闹得太过分。现在自己的外公刚刚身负重伤,母亲也是伤势未愈,这俩人不顾周国刚刚经历的大灾难,当着阖城国人就这么大吵大闹,确实有些丢人。
姬诵如此想着,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压低声音朝卫士吩咐道。
“是!”卫士朝姬诵行了一礼,朝着事发地点走去。
之所以是走,而不是跑,是因为现在周国全域都缺粮。一缺粮,底层的民众和国人势必要减少每日的饭食用量。现在整个西岐城里,除了宗室和一些高级贵族外,便是低级的贵族都开始改为一日一餐,所以这些兵士哪有劲头跑。
“外面发生了何事?”姬旦听着姬诵的脚步声,又睁开了眼睛。
“应当是一些民众因为琐事起了争执,我已经派人去探查。”姬诵也不好意思将实情道给姬旦。
“唔……”姬旦对姬诵的话不置可否。
“旦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西岐城逢此大地动,越是等级高的贵族、官员,因着住宅的建造用料越是考究,造成的伤害越是严重。反而是普通国人,住处多以木板、茅草等轻便之物建造而成,伤亡不大。尤其是奴市上的那些奴隶,整日里挤在四处漏风的窝棚中,几乎没有任何的伤亡。
现在贵族和官员死了不少,政务系统几乎全部瘫痪,姬诵自是要来自己的叔父这里问策。
“先要派人探查各处伤亡的情况。尤其是边境上的诸卫,看看边境上的诸卫有没有损失。另外就是……”姬旦也是第一次逢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应对,脑海中并无太好的良策。
“君侯。”帐外响起卫士的声音。
“唔,我去看看。”姬诵朝着铺上的姬旦拱了拱手,转身又出了帐门。
“你都探查清楚了?”姬诵出得帐来,见是刚才守在帐门前的卫士,忙问道。
“探查清楚了。”卫士将声音压的很低。
“到底是怎么回事?”姬诵忙问道。
“是……”卫士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姬诵往远处走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姬诵朝远处走了十来步,离开姬旦的帐篷更远了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是老太师家的绍、铭两位公子家人,在争夺老太师的遗产……”卫士只开了个头。
“遗产?我外公还没死哪?他们就为了争夺家产,不顾周国刚刚经历的大地动,于街市上就这么……?”姬诵已经气的涨红了脸。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老太师一生本就很俭朴,家宅在此次地动之中几乎全部损毁。他们争的,仅是太师家的几个家仆和家奴。”卫士朝姬诵行了一礼,将实情道了出来。
“你去找我大舅父,让我大舅父出面给二舅父、三舅父说,逢此大灾之际,如此争吵实属不妥。让我二舅父、三舅父管管自己的家人。若是让我母亲知道了此事,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姬诵朝卫士下令道。
“是!”卫士领命,又慢悠悠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