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茫茫群山像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拱卫着一颗血红色的巨蛋。
血色的光幕将天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个生机勃勃,一个死气沉沉。
压抑的气息在光幕之中弥漫,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冲天而起,震得光幕一阵颤抖,令得一切又活了过来。
啸山真君甩动长尾,指着苏护笑道:
“都说人族是天地之灵,依本尊看来,这些许灵气怕不是都用在心眼上了吧?
吾等仙人虽常在山中苦修,但一念便可畅游天下,岂有不通世事之理?
汝这蝼蚁口口声声,看似皆为本尊着想,所图的,却不过是为了这群蝼蚁求一个自由之身。
尔等凡人,不识天道,须知生灵在这天地之间,又何来自由一说?
便是以本尊之能,尚不能随心所欲,何况尔等?
本尊愿收尔等为奴,乃是天大的造化,天地间不知有多少生灵求而不得,尔等竟然心生嫌恶,当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话语中的笑意骤然消失,声似寒冰。
“苏护,汝可知仙不可辱?想本尊驱逐汝这些村人?
哼哼……这有何难?
只是这莽山之中皆是本尊之物,驱离太过可惜,不如充作本尊血食可好?”
说到“血食”二字时,啸山真人泛光的脸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鲜红的舌头窜了出来,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不可!”苏护抬起头,急声大喊,随即便又立即将额头贴在手背上,恳求道:
“真君不可啊,这莽山之物自是属于真君无疑,可真君也说了,人族受天地所钟,无故令如此多人族殒命,怕是对真君修行不利,还望真君三思。”
“三思?呵呵……”啸山真君睨了苏护一眼,淡笑道:
“无故?何来无故?
当日那牛与本尊争斗,本尊实力稍逊败于其手,以致血染山脉。
需知此乃仙血,野草触之亦可化生灵药。
此于本尊来说,虽属无心,却也成就了这一方生灵。
尔等在此繁衍日久,与本尊因果早成,何来无故之说?
呵呵,尔等受本尊仙血之益,本尊享尔等血肉,这一饮一啄皆为天定。
苏护,汝以为然否?”
死寂,一片死寂。
场中之人面面相觑,眼中的迷茫此时远远多于恐惧。
妲己与兄长对视了一眼,对于啸山真人的话也很是无语,不知是该愤恨还是恐惧好。
这妖仙做的事情可恨么?
自然是可恨的,甚至说将其抽筋扒皮都不解恨。
那他的话有道理么?
若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问题却是,如今的情势下,谁又能不站在他的角度上,敢不站在他的角度上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似是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
苏护动了,缓缓抬起头:“真君,此事可还有寰转的余地?”
“寰转?呵……”肖战真君嗤笑,“本尊之命便是尔等天命,生或死,择一即可。”
“……我知道了……”苏护摇了摇头,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动作虽慢却有力,“非我族类啊,我早该想到的,生是求不来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自嘲的意味十足。
待他站起时,已挺起胸膛如松如岳,对着啸山真君拱手说道:
“真君好意我等心领,粗鄙村夫居不得仙家道场,享不得仙家灵食,当不得仙家奴仆,只愿纵情与山野之间,还请真君见谅!”
“呵……”啸山真君笑了,“尔等……想死么?”
苏护傲然而立:“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光景,若能为族人拼出一片天地,死又有何惧?”
“拼?哈哈哈……”啸山真君笑得身躯颤抖,指着苏护说道:“就你们这群蝼蚁,与本尊拼?哈哈哈……拼得过吗?”
苏护浅笑:“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试试?”啸山真君歪了歪头,“本尊倒要看看,是不是所有蝼蚁都有这个胆量。”
苏护似是很有信心,摊手示意:“真君请……”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啸山真君手臂移动,指向人群说道:
“别说本尊没给尔等这些蝼蚁机会,若现在归顺,本尊特赐尔等家人无需充作血食,十息,尔等只有十息,速速思虑,莫要自误哦!”
话音一落,妲己立时紧张了起来。
这是对人性的考验,而爹爹曾经说过,人心最是多变,情况恐怕会变得更为糟糕。
果然,爹爹的身体明显变得紧绷,而有些村民的目光却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对视之间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