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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玉在外头等着,来回踱步,却是一副要将那门槛踏平的架势。半晌出来,只见独孤雅荻从发型到鞋子都尽数更换了,珠翠璎珞件件不少,紫袍玉带,手持团扇,自是气度不凡,望而生畏。
“扇子不是让萧墨拿走了?”
“毕竟是皇后赏赐的,拿去撑场面恶心人自然不错。”独孤雅荻拿着扇子轻轻压在文如玉鼻尖,“闻闻,还有味道没有?”
文如玉听话地深吸一口气,一脸惊讶:“只有草药香气,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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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药重新扫过扇面,将味道吸了。”独孤雅荻反手将扇子塞进他手里,自己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往外走,“你帮我拿着,带路。”
文如玉无奈,仍是往前几步,挽着人往保和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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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折腾,烈阳开始西坠,陆陆续续有朝臣带着家眷进宫来,在保和殿外遇上,一路寒暄着进殿去。
文如玉挽着独孤雅荻往里走,只是向见礼的众人轻轻点头,目不斜视;独孤雅荻微微倚靠在他臂弯里,双手执扇压在腰间,同样点头回礼,眉眼带笑,神色温柔。
直到两人走进殿内,殿外的一众人才松了口气。
“好一对碧人……”
“镇北王的压迫感当真是强。”
“听说那王妃毁了脸,如今瞧着却是无甚大碍?”
“戴着面纱,谁知道好坏。”
“她尚未过门,怎么就穿起朝服来了?”
“听说是镇北王亲自向圣人求来的恩典。”
“圣人亲自下的旨,还能有变?”
“慎言!”
……
独孤雅荻耳力好,远远听见议论声,微微侧抬头去看文如玉。
文如玉波澜不惊,轻轻拍拍她的手臂,直将人带到在左手第一的坐席上,入了座,才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独孤雅荻同样抬头,温热的鼻息抚过他的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文如玉轻咳一声。
独孤雅荻忍着笑,小声问:“你向圣人求的?”
“本王只是问了圣人你的座位安排在何处,得知你与本王同席,自然要你换上朝服。毕竟本王坐在左手第一席,事关永煦颜面,马虎不得。”
“你可知,如此便是断了瞿艺真的心,不想你插手南疆事务了?”
“本王如今只是一介闲人,不愿插手任何事务,留待旁人大显身手便是。”
独孤雅荻点点头,侧头靠在他肩上,不说话。
纵然有宽大厚重的朝服遮掩,文如玉的身躯依旧明显僵硬起来,声音虽小,不觉带上几分厉色:“大庭广众,注意举止!”
独孤雅荻却是放软了声音:“妾身有几分倦,难道连王爷的肩头都靠不得么?”
文如玉明显又是一僵,片刻后妥协道:“人来齐了你就起来。”
独孤雅荻微不可见地蹭蹭他,软软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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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众皇子陆陆续续进殿来,独孤雅荻本不愿起来,奈何文如玉不与她客气,伸手将她扶正,只能无奈叹息一声,侧眸打量起殿内来。
正对面,也就是圣人右手第一席,正是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端木朗站在不远处与朝臣说话,长孙晓燕入了座,遥遥挥手,独孤雅荻同样远远挥挥手,瞧见长孙晓燕似是有些惊讶,笑得弯了眼睛。
斜对面的右手第二席,只有大皇子端木炎一人独坐,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
往下依次三、四、五、六、七排下去,这会儿几人尚在殿外说闲话,坐席上空无一人。
同侧则是镇北王府第一席,往下是瑞国公、宁国公、关内候等一众亲王。
往后第二列是宰相、六部尚书、将军等等重臣,分列两侧。
此为国宴,一众后妃却是没能出席,只在圣人身侧留了皇后与梅贵妃的位子,一右一左,这会儿梅贵妃将将入座,与侍女说着什么。
瞧着天色尚早,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长孙晓燕索性离了座,跑到镇北王府席来,挨着独孤雅荻坐下,用手拢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这穿的是朝服?!”
独孤雅荻抿唇压住笑,抬头瞧文如玉,文如玉自觉离席,起身去殿外找三皇子说话去。
见人走出去些,独孤雅荻这才同样用手拢住声音,回答:“他拿来的,想来是不想掺和今日的事了。”
“你不是让阿朗配合一二?我刚说通他,却是要先将头面献到母后那处去。”长孙晓燕跟着太子叫皇后为“母后”,自然想表一表孝心。
“我原想给钰成送份礼物,表一下我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怎料他比我还急切两分,今日早早去见过圣人,为我求了份光明正大坐在他身边的恩典,却也主动将南疆让了出去。今晚的事我们不好再掺和,只能看曲摩束如何发挥。他若做得到,皆大欢喜;若做不到,再请太子出面,让瞿承厚退步,所想之事一样能成。”
“你倒是思维灵巧,想成什么事?”
独孤雅荻坐直了身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开了声音,“不过是希望在京城就能买到美丽的玉饰罢了。”而后赞叹道:“就像今日能尝到西域的葡萄酒一般。”
长孙晓燕莫名打了个冷战,问她:“你当真这般想?”
独孤雅荻又压低了声音,小声笑:“镇北王妃只能这般想,更多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且,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做些生意,于他于何人都好,不是吗?”
“你这是坐山观虎斗?”
“哪里话,又不曾说不帮你了。先要让有心人按捺不住,露出破绽,才更好下手不是吗?你猜,钰成交出去的,会落到谁手上?”
长孙晓燕一时不知她问的是军权,是三十万北地军,还是南疆诸多部落的信服,是救人于水火的恩情和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只得默然。
“想些好事,玉器生意做起来,好东西定然往皇后处送去,何愁被梅贵妃压了风头?宫内的事情传出来,宫外的人也该收敛些,你的日子也好过几分,得闲与我品茗论琴,岂不妙哉?”
长孙晓燕纵然聪明,朝堂后宫牵涉一处,宫内宫外一团乱麻,一时半刻竟然整理不出头绪,无奈叹息:“你……倒是随机应变。”
“于我而言,只要最后的结果顺心,过程无非是曲折些,意外些,有时还能收获额外的东西,自然美妙。”
“我不像你能知道这般多的事情,最多知道谁与谁有龃龉,旁的你得与阿朗说。”
“嗯……也行,让钰成去吧,咱们俩喝茶。”
说着,独孤雅荻唤来侍女,让端上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