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张家圣寥寥数语,竟将魏征心中深藏的屈辱与无奈,完全挖掘出来。
魏征仰望星空,长叹一声。
煌煌皇子,你这是作恶啊!
魏某躲藏了如此之久,你为何非要重提此事?
心灵防线崩塌!
张家圣询问道:“老魏,你心有愧疚否?”
魏征面露羞愧之色,答道:“魏某……辜负了太子殿下啊。”
太子,即是隐太子。
他并未直呼其名。
这是对太子张建成的一种尊敬。
身为极北之地第一公正无私之人,即便今日张家寂在此,他也要如此言,绝不会提及隐太子之名。
魏征的刚烈,就是这般坚硬!
张家圣再度发问:“你可曾愧对天下黎民?”
魏征放声大笑:“哈哈哈……皇子,魏某此生唯一遗憾便是对不住太子,但绝对未有亏欠于天下苍生!”
话至嘴边,心事不禁流露。
“魏某侍奉两位主人,本当被世人所唾弃。”
“然而,魏某非畏死之辈,只是不愿连累家族。”
张家圣点头,表示理解。
储君之争,站错队伍便意味着家破人亡。
魏征并非站错了队,此人胸中浩然正气只容许他辅佐名正言顺的太子,而非那个篡位的父王。
只可惜,父王太过强大,隐太子无力抗衡,遂败下阵来。
张家圣再次追问:“你可对得起陛下?”
魏征肃穆道:“魏某存活之意义,在于抛却个人生死,及时纠正陛下一言一行。”
“即使陛下充耳不闻,魏某亦要直言不讳。即使割断魏某头颅,只要头颅尚未落地,魏某依旧要说。”
“魏某乃谏议大夫!事孤臣!这便是魏某余生之使命!”
“陛下留下魏某性命,便是为此,自始至终,魏某对陛下无愧于心!”
张家圣紧接问道:“魏大人缘何执意如此?”
魏征面色悲凉:“皇子,魏某历经隋末烽烟,你可知当时百姓生活之艰辛?”
“生存,乃是一种奢求,乱世人不如安宁犬啊!”
“魏某决不再见那种动荡,决不再见证人不如畜的混乱重现。”
猛然间。
魏征语气激昂。
“为了极北之地永享安宁,魏某即便某日触怒龙颜,身陨魂消,亦无半点怨言!”
张家圣淡然一笑,继而道:“老魏,吾问你,你说这天地间是谁之领地?”
魏征近乎本能地回答:“自然是陛下……”
话至此处,他却犹豫了。
此时此刻。
虚伪之词,他不愿说,尤其在皇子面前。
张家圣举手制止他继续,说道:“还是由吾来说吧,这天地乃是百姓之领地。吾此言,并非大逆不道。”
魏征:……
你如此说,魏某姑且信之。
非但非大逆不道,简直是胆大包天!
然而,汝亦为张唐血脉之一,何须与吾争辩?拆自家之基石,魏某这外人无言以对。
张家圣以奇异之韵律咏叹:“滚滚灵河东流去,浪花淘尽古英豪。是非成败刹那间,青山常在,夕阳几度映辉煌。”
“白发渔夫临江渚,惯赏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往今来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魏征震撼不已,沉醉其中,久久难以自拔。
不仅如此,张家圣之声乐引得品尝火锅的三人注目。太上皇张渊率先前来,张君羡与张风随后紧跟。
“妙哉!”
“妙哉!”
“妙哉!”
连串的赞叹如魔法咒语般回响。
而每一次叫好,更是伴随着有力的掌声,仿佛是在施展鼓舞人心的法术。
张家圣的手掌已拍得发烫,几乎可以点燃空气。
几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张寂脸庞泛起奇异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同发现珍稀魔法材料一般,步伐急促地向他们走来。
好子嗣!
不愧是吾的龙种!
这番见解,如此震醒灵魂的话语,与圣贤之言相比,也毫不逊色!
张家圣陷入困惑,仿佛被施了失忆咒。
否则,太上皇和皇帝父亲怎会有如此反应?
早说啊,吓死我了,小心脏咚咚直跳。
张寂凝视着张家圣,沉声道:“吾儿,你所言极是,这天下乃百姓之天下。”
噗——
张家圣差点喷出口中未尽的茶水。
父皇,您全听到了。
这么说来,您早就来了,藏匿于阴影之中,这岂非帝王之行径?
张家圣抓住魏征,指向张寂,愤怒道:“老魏!反击他!用你的智慧击败他!”
张寂:……
朕……做错了什么?
竟然要朕承受这样的反击,还要魏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