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龄的相差,哥哥一直把我当小妹妹看待。记得有一年秋后,哥哥、舅舅家表哥(比哥哥小三岁是哥哥的好伙伴)、表弟(与我同岁是我的好伙伴)、表妹(比我小四岁是我的好伙伴)我们五人去了六七里外的小清河堤玩,那儿有一间破旧的小屋表哥的姥爷在那儿看河堤(其实相当于现在的公路收费站,只不过那时是在路两边竖一“丫”字型木头然后再横架上一木头就是那个年代的公路收费站了,只是那个公路站不收费只检查来往车辆的安全罢了),我们五个先在那儿替姥爷盯了回班然后就开始了野炊,徒手逮蚂蚱,蚂蚱牛是最受欢迎的,每当看到一个肥肥笨笨的蚂蚱牛扑扇着翅膀飞起后我们就紧追过去,它落下的瞬间基本上就被轻而易举的的逮到了;登摇山是比较难逮的,它的两条后腿强劲有力特别有弹力,你看到它落下了,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经常性的它已感觉到风吹草动两条强劲的腿一登飞老远去了,于是我们又跟着它奔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后最终它还是被我们这些眼疾手快腿脚灵活的孩子给逮到了;用一根坚挺有力的狗尾草把逮到的蚂蚱一个个从后颈部硬壳那儿穿过去,一串串蹦蹦跳跳的蚂蚱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的好有成就感,一个个摘掉翅膀和内脏,拿来姥爷的火柴找些干草干树枝在树林里我们就开始野炊了,每烤熟一个哥哥和堂哥就拿给我们三个吃,秋后的蚂蚱肉肥味美,我们三个吃的快就像等食的小鸟吃完就在等下一个,小孩子吃东西狼吐虎咽的抹的脸上一道道的灰像猫脸似的,直到我大了回忆当时的情景才意识到:哥哥和表哥一个都没吃,一直在烤给我们三个吃。
记得那年我刚学会了骑自行车不久,夏天下来西瓜后妈妈让我去给六七里外的姨姥家送西瓜,把两个西瓜装在编织袋里系好封口后搭在大轮自行车前面大梁上,然后我骑上车还得左右歪来扭去使劲用脚尖才能踩到脚蹬子,骑稳之后表妹跳上后座就这样我骑着自行车出村了,刚出村就开始电闪雷鸣没带雨具我和表妹也犹豫了是回家呢还是继续赶路,看着天还没彻底阴沉下来于是我就加把劲使劲骑车,终于到了姨姥家,一进门舅舅赶紧帮我们接过自行车推进屋里,刚进屋倾盆大雨就泄了下来,进屋就累得我躺床上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醒来时一睁眼看到哥哥和表哥在屋子里站着,他俩还穿着雨衣,鞋上沾满了泥水,看我俩睡醒了就喊我们跟他们回家,那时都是土路,一下雨高低不平的地面更加泥泞,哥哥让表妹坐前面大梁上,我坐后面座上,哥哥推着自行车走,表哥拿一木棍边走边抠塞在车轱辘上的泥巴,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抠泥巴要不即使用再大的劲也推不动车毕竟车上还坐着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哥哥也不肯叫我和表妹下车跟着一起走。(当时还小不怎么懂事吧,也不知道自己主动下来跟着走,觉得好像是应该哥哥推着走。)
有一年,正好赶上我出疹子,妈妈和奶奶出去了,家里只剩我和哥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非要出去,出疹子的人是不能见风的,哥哥不让我下床,于是我就跟哥哥耍赖在床上滚来滚去见哥哥只顾做在小凳子上干活不肯理会我于是我顺势滚到床下,记得当时哥哥是生气了,把我重新抱上床拉下脸气得说了我一句,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见到哥哥阴着脸。小时候物质匮乏,吃的油都是用自己家种的棉花换的,秋后各家各户就用大的瓷罐去领油,记得我们家收成好时就一瓷罐加两三塑料桶油不好的年份就一瓷罐油。那年收成不好,一瓷罐油没吃到秋后就没了,那个年代想买油都很难买到,过了几天没油的日子真的很煎熬,为了哄我老实呆在家里,哥哥在屋子里架了锅干炒花生米,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粒粒干巴巴的花生米在锅里来回翻滚的样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油哥哥也炒出了一盘精致美味的花生米。
我家是我们村第一批买电视的再加上我妈特喜欢热闹,冬天一屋子的大人小孩前面坐地上的,中间坐小凳子的,再后面坐高凳子的,最后面干脆就是站着的,夏天就把电视搬到窗台上,也是同样的顺序一满院子的人,不亚于村里偶尔演一天露天电影的架势。每到这时哥哥就忙着给大家伙拿凳子、倒茶水、搬电视,也是这时候他的那些伙伴们就跟他去他的房间玩去了,一直好奇大家都在看电视他们在那屋子里玩什么那么有意思?直到现在我对于家中那间房都有种神秘感,或许哥哥的爱情就是在那时生根发芽的。
十六岁那年秋,哥哥跟妈妈说:“妈,看你干活这么累,给你找个帮忙的吧?你看咱前邻小妮怎样?(小妮比哥哥大三岁,长得很普通一女孩子,性格比较外向,家中5个哥哥一个姐姐,农村干活是分小组的我家就跟这一大家人一个小组)”那个年代一般农村人都不愿意找个太近的亲家再说哥哥当时也小妈妈没答应,听说哥哥接班后爸妈看哥哥还是坚持就同意了,或许那是现实版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爱情,最终他们都追随爱情而去。
为了给哥哥一个美好的未来,爸爸43岁就办理了病退让哥哥去接班了(几年后国家取消了接班政策所以爸爸为让哥哥去接班做了哥哥好多工作比如:我明年还会回厂那儿找个活干,这样你在那儿不会孤单等等。)1986年秋后哥哥顺利成了一名国企工人,过年回家哥哥给我带了礼物:一件腰间有跟带子的红方格上衣,还有红黑蓝三色圆珠笔(当时这样的笔对于农村孩子是很珍贵的礼物),也给表弟表妹们买了同样的笔,还给了妈妈几十元钱,自己买了一双脚底下带凸起的运动鞋和牛仔裤,这是哥哥上班两个多月的所有收获。妈妈问他在厂里怎样?哥哥说:“像做监狱一样。”那时哥哥上三班倒,厂里制度比较严格,打瞌睡、工衣工帽穿戴都要求很严格的可能习惯了自由自在田间生活的哥哥对于这种生活不习惯。后来听别人说起过年放假厂里用大客车送工人回家,六七辆车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厂长老远就看得了玉树林风似的哥哥招手喊他过去拍着他肩膀笑问他那个车间的?谁家的孩子等等?爸妈听后依旧憧憬着好日子的到来。
过年初一大人小孩喜欢去小清河船闸那玩,毕竟那时那儿对于这些农村人来讲就如一公园般美丽,记得哥哥穿着米色风雨(厂里发的福利,样式很新潮,穿起来这个人都显得更威武),淡蓝色牛仔裤在冰面上像自由的小鸟那样划来划去。过完年我和妈妈去哥哥那儿看花灯顺便帮人置办嫁妆,回家时哥哥送我们到车站有点不舍的问妈妈:“妈,你再住几天吧?”由于同别人一起去的也不好让人家自己回于是我们就一起回家了。站台外哥哥在那儿站了很久,直到看不到我们了。正月二十七哥哥突然回家了,穿一军大衣还有过年自己买的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提一军绿色大布包,后来看到里面只有一条秋裤和船闸许大爷的收音机。进门就叫:“妈,我许大爷的收音机我拿回来了到时你还他,还有过年借出去的东西也收回来了(哥哥是个热心人,过十五我们去哥哥那儿时哥哥把很多东西借给别人用了)。”看哥哥回来了妈妈张罗着包饺子(老家有句俗话叫进门的饺子出门的面,暗示一路平安!)爸妈在包饺子,我负责烧火,哥哥想跟爸爸下盘象棋,刚巧小妮的大哥去我家串门于是跟哥哥下了两盘象棋,一胜一负后哥哥就出门遛骡子去了。晚饭后满屋子的人在看电视,哥哥出去一趟9点左右回到家穿过看电视的人群走到床边扔到床尾一只钢笔,一耷拉手把钱包仍在床头,就扭头往外走,边走边回头说:“妈,我再出去一下。”妈妈说:“你看咱家这么多人在玩你还出去玩啊?”哥哥已回过头往外走,就这样走出了家,再回来时已是与世隔绝了。妈妈跟哥哥说让哥哥住我原来住的里间,我跟两个同学在我哥那屋睡觉(自哥哥上班后我结束了寄宿生活与两个同学在哥哥那房子里睡,那时的孩子喜欢这家住那家住的那样上学有个伴不孤单),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孙悟空(哥哥喜欢看西游记家里西游记的连环画都是全套的,哥哥还把多出来的捐给小学,再加上哥哥属猴的所以我有时就喊哥哥孙悟空)和猪八戒面北站在小清河船闸的南坡上,这时从东边走来两个头上长着羚羊角的小鬼(电视里小鬼都是头上长角的)用手扶着肩膀上的两根棍子往西走,这时孙悟空跳上了小鬼肩上的棍子站着被抬走了,边回头边冲猪八戒微笑(梦中笑的很自然)。第二天早上我去上学,看到妈妈房间里一屋子的人,才知道昨晚哥哥出去后再也没回来,正在商量去那儿找呢!我感觉不太好赶紧跟妈妈说了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大人们都说:“小孩子做梦是胡梦乱梦。”等我放学回家已是满院子满屋子的人,哥哥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就躺在一进门的地方:头朝南,脚朝北。只是一动不动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听说就是在小清河坡上找到的哥哥,只是不是船闸里的那面而是河堤的另一面在我们家承包地的土坡上。后来厂里说找到了哥哥的遗书,遗书中说让爸妈原谅不孝子,最后说妹妹要好好学习。(但我一直认为那不是哥哥的字体,从此我有了一理想将来做个会破案的个女警察。)按照乡俗我披麻戴孝打发的哥哥,哥哥的坟地第一铁锨土是我挖的,等哥哥的棺木放进那个大大的深坑之后几年我再也喊不出:”哥哥“这两个字。每当听到别人喊:”哥哥“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哥哥的离去家里笼罩上了悲伤的阴影,我一直幻想着:那天哥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不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是像小说里那样换个身份幸福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离去?都说是为了”爱情“确实也是为了爱情,几年后,小妮嫁给了一个临时工,后来有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三四岁时小妮也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都说是为了跟“哥哥的爱情”村里村外还流传着一段关于他俩玄幻般的传说。
阴阳两世的距离,远走了!有的只是星星点点散乱无章的记忆,哥哥,天堂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