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炁感受着自己脸上滑落的那股凉意,伸手摸了摸。
人真是奇怪。
一边说着释怀,一边还会流泪。
回忆是一只噬人心魂的鬼魅,说释怀的都是在口是心非。
若真的爱一个人到了骨子里,至死都释怀不了。
“看来,我还是骗不过自己,我忘不掉……”
“还有,我想你了……”
白炁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姜遇生前的工作室。
小何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助理,如今他接替了姜遇曾经的工作,从事与他专业一致的方向。
事业风生水起!
在见到白炁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三人在医院的经历。
还想到那时,他们“糟蹋”名贵颜料的种种事迹……
明明还是同样的地方,明明还是同从前一样的样貌。
可姜老师已经不在人世,她的心性也不似从前。
万分感慨,却无能为力……
凡是小何工作的时间,白炁几乎日日都在此待着。
不为别的,只为完成自己曾答应那人的一个允诺。
看着一旁安静研磨矿石粉末的女子,还有其后架子上搁置的数百种玻璃瓶。
小何的心,隐隐有些发疼。
若是姜老师还在的话,一定不舍得见她如此。
多好的一对璧人,怎么就阴阳两隔了呢?
办公室。
齐迹几人围坐在二楼茶水间,各有各的心事,眉头紧蹙不展。
不过他们的心事,似乎都是同一件,也都是为同一人。
“这两年,她虽然与我们待在一起,但你们也应该能感觉出来,她与从前不一样了……”
颜文生摩挲着手指,心中不断忖度。
阿飞:“嗯。”
“炁姐姐虽然经常对我笑,可她眼里却没有光了,似乎……藏着许多心事,无法宣之于口。”
慕九想起她这两年的变化,心口生疼。
“从前,只要我做错了事,炁姐姐都会训斥我,可如今的她……就像没有脾气了一样。”
是呀,不管慕九如何惹出动静,她都一脸心平气和的样子。
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
可慕九多想白炁可以像从前那般,同几人一起欢快打闹,自己做错了事,可以责罚自己。
慕九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迫切希望有人可以关自己禁闭。
只为让那人抒发些情绪,不要那般压抑她自己。
“唉……”
就连慕九这个“小朋友”都能觉察出来,他们几个心思细腻的,又怎会瞧不出来?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让她从一个爱笑打闹的人,变成如今这副古井无波、沉静不语的性子。
看着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颜文生终于忍不住询问。
“老齐,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是怎么想的?这里就你跟在她身旁最久,不是说,她以前也是这般对万物都不理睬的性子么,那她后来是怎么开朗起来的?”
齐迹脑海中略过许多当年往事,良久后长叹一声。
“那时的她,是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心性傲然……”
“可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种心气,而是对万物失去了兴致。”
“心死了……”
心,死了么……
一个心死之人,对万事万物都透露着绝望,她又怎会变得一如从前呢?
“那也要想办法帮她一把!现在除了我们,没人能将她解脱出来!”
颜文生看着他们几个,脸上也很悲凉,“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他们“悄悄”议论了很久,而白炁也在一墙之隔的门后,听了许久。
原来,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了。
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向他们靠近了,可还是为他们带来了困扰。
或许这一次,她该放手了。
几日后……
“炁姐姐,你叫我?”
“小九,过来。”
白炁冲门口露头的小慕九招了招手,眼中满满的柔情。
慕九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女子,心中竟罕见的升起一股紧张之色。
可还是慢慢走向前去。
以前若是白炁召唤自己,他定然是跑着冲到她的身边。
可自她消失的那些年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寻自己。
白炁揉搓着他的小脑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家伙儿,似乎长高了一些。
“去帮炁姐姐把他们几个都找来,好不好?就说我想清楚了一些事,不想再浪费生命了。”
听到她讲这话,还有她眼中那股清明之意。
慕九郑重地点点头,心中别提有多开心。
撒着脚丫子冲出门外。
他心中期待的炁姐姐,好像要回来了!
等慕九出了门,白炁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慕九是已死百十年的旧人,怎么可能还会生长?
一个人死去后,即便他灵魂能附生到活体之躯,可他的灵魂会决定那副躯体的外貌、心性,再也不会更改一分半毫!
她的精神,还是出问题了。
而且以后,只会越来越差……
几人围坐在办公室的茶桌前,直勾勾看着这个女人。
眼底、心里全是灼热之情!
慕九说她要回来了,要像从前那般与他们一起生活了!
几人纵使不敢置信,可依旧却保留期望。
白炁为他们每人都斟了一杯酒水,包括她自己。
“诸位,这一杯我敬你们,敬你们这两年对我付出的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
白炁举起自己的酒杯,将之一饮而尽。
看她如此豪爽,几人虽有些不解,可依然跟随着一饮而尽。
此刻,喉咙间的辛辣感汇成一股暖流,沿着血液走遍全身,让人很温暖。
“这第二杯,敬你们苦等我十多年,还愿意认我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