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水木也受了点轻伤,但尚能驾船。吴敬琏清点了一下人数,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人马,大福船的船身被撞出一个大洞,但还能勉强航行。
两队人马商量以后,决定先送幕达王子回亚齐,把创伤严重的大福船修整后再开回旧港。一番风波后,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两艘船一前一后,迎着朝阳向亚齐王城开去。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一,杭州柳府。
“婆母,吃饭了,吃了饭好吃药。”如意小心地端着一碗汤圆,里面还放了米酿和鸡蛋,她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端到了冯氏的病床前。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她一大早就抱着瑞儿去祠堂祭祖,瑞儿被烟熏得直哭,好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如意顾不上自己吃饭,又到主屋来照顾冯氏。
“我我不要吃!你们都是坏人!把我两个儿子还回来!”冯氏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打翻了如意手里的碗,她的头发夹杂了许多花白,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面容枯槁。
如意顾不上手烫,蹲下身来想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害怕冯氏万一赤脚下床来会割到脚。
“哎呀,如夫人,你不要捡了,让下人来做吧。”周妈走了进来,又让两个丫鬟进来收拾了。
自从去年夏天,有人报信说,在海上救了一个“泰和”号的船工,说船只遇到台风,触礁沉没了,除了那个船工就没见活下来的人。从那以后,老夫人就开始疯疯癫癫,老是念叨着以前的事,郎中说是七情郁结,五志化火,蒙蔽清窍所致,开了些大黄之类清热下火的药,吃得老夫人是上吐下泻,渐渐没了精神,入了冬以来更是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老太太的病一直不见好,可苦了这白如意,每天不光要照顾儿子,还要伺候老太太。启瑞那个小祖宗真是一点都不省心,一醒了就要娘亲抱,不然就哭闹不停,这边老太太稍一有点精神就会骂人、乱砸东西,往日那个威风八面的柳家主母,竟然落到这般田地。
老太太只有在见了她的孙子启瑞的时候,才会暂时恢复清醒,但老是管启瑞叫“承志”。有一次她还想去抢奶娘怀里的启瑞,这可吓坏了如意,从此以后尽量减少老太太和启瑞见面的机会。
“没关系,我来吧。”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磨得没棱角了。
他应该已经不在了吧那个偷走了她的心,把她哄上了床,又狠心抛弃了她的人。他不是说要和自己结发吗,但是自己却成了她的妾。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只有冰冷的宅门和婆母鄙夷的眼光。现在她带着他的儿子,照顾着他和的疯老娘,仰仗着他家人的鼻息生活着,命运给了她机会活下来,却给她安排了一个多么讽刺又可笑的境遇。
柳家三叔柳致贤已经在主屋外站了一会儿了,看着屋内乱作一团,似乎并不打算进去掺和。
“三老爷,请随我来,有样东西请您过目。”管家吴槐小声凑了过来。
柳致贤随吴槐来到花架下的僻静处,吴槐掏出一个油纸折成的长方形,柳致贤打开一看,是一个信封:母亲大人亲启。又打开信纸快速浏览一遍后,最后的落款竟然是:不孝子柳承志!
“吴槐,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这封信?”三叔忙把信收进了怀中。
“没有,这信是一个福建商人直接交到我手上的,柜上的人都不知道。”
“那就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从冯氏倒了床以后,这柳家的大小事务就由三叔来做主了,他正尝着甜头,可不想又冒出一个什么人来节外生枝。那柳承志去了南洋,冯氏疯了,白氏又当不了家,正是他的大好时机。就算老二三年五载后回来了,他已经在柳家上下安插了自己的势力,把这长房给架空了。
“小的明白。”吴槐狡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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