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一落泪，沈老爷和大小姐都慌了起来，手忙脚乱掏出帕子，夫人抬眸望了一眼，双手捂住脸侧身啜泣出声。

“夫人，小的知道错了，”沈老爷小心翼翼凑到夫人耳边，“你若是生气，就来打我骂我，别心里窝着气。”

夫人闻言并不回身，甩着手里的帕子轻飘飘朝沈老爷脸上拂去，沈老爷眼疾手快握住手帕，顺势用自己温厚的手掌包住了夫人的手。

大小姐早已见惯这般恩爱场面，自觉地退到一旁，眸带笑意，静静望着父母的幸福，也偷偷憧憬着自己的幸福。

“夫人，”看起来年近半百的沈老爷在面对夫人的时候还是会带上一股黏黏糊糊的撒娇语气，“你别生气，你看看我。”

夫人堪堪止住眼泪，娇嗔地回眸看了沈老爷一眼，又握着手帕低头拭去脸上泪痕：“我才没有生气，我只是太高兴了。”

沈老爷搂着夫人轻声细语说了些什么，碍于大小姐在场，裴清光和孟流景没敢凑上前去，只能站在门口远远瞧着，猜测应是说了些哄人的甜蜜话，才惹得夫人破涕为笑。

夫人在沈老爷怀里笑了一会儿，忽又安静下来，迟疑道：“可有定下婚期？”

沈老爷和大小姐对视一眼，面露为难，大小姐轻轻合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坚定：“女儿想在年前完婚。”

夫人沉默不语，沈老爷哈哈着打圆场：“现在离过年也就一个月的光景了，你娘是觉得太过仓促了，对吧？”

沈老爷小心翼翼扯了扯夫人的衣袖，夫人轻轻挣脱，轻叹一声：“世清走了还不到一年，按规矩家里是不能操办喜事的，年前成亲的确太仓促了。”

“世清走了，但活人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大小姐上前坐在夫人身边，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年关将至，往年的祭祀都是由爹爹和世清操办，如今世清不在了，家中还是快些添个男丁为好。”

夫人默然许久，终于点头，开口时又提及另一话题：“过些日子去世清坟上走走吧，他性子活泼，最讨厌一个人孤零零待着。”

沈老爷轻声应了下来，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响起一阵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正朝远处跑去。

沈家人一头雾水，知晓门外情况的裴清光立刻反应过来，惊呼道：“是霁和！”

孟流景离门口最近，几乎在裴清光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冲了出去。门外的石阶上，一只汤婆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霁和小小的身影盛满无措，或许她本想跑回后罩房，但王妈妈端着食盒从后罩房的方向走来，截断了她的去路，于是她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东厢房的院子里。

沈老爷和夫人循着声音的方向追了出来，见霁和溜进东厢房后，二人身形俱是一顿，沈老爷朝着王妈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上来，这才带着夫人大步追进院子。

裴清光守在最后，跟着病恹恹的大小姐慢吞吞朝东厢房挪去。刚一迈进东边的院子，一块碎石子便迎面而来，裴清光下意识侧身躲开，小石块砸向院子的大门，又弹出去一段距离才咕噜噜滚落地面。

霁和站在东厢房的房门口，像只兔子似的红着眼眶，委屈又愤怒地盯着院中的沈家人，夫人和沈老爷尴尬地站在院中，踌躇着不知是否上前。

“这是怎么了？”裴清光走到孟流景身边问道。

孟流景双臂抱在胸前，朝霁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霁和刚才偷听的时候才知道她的长清哥哥过世的消息，一时接受不了。”

裴清光神情微怔，无奈叹息一声：“小孩子也是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亲人离世的现实的，有时候长辈所谓的保护，何尝不是一种看轻与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