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你真有十六了?这么矮?”平坦的路很长,蒙着眼的言梦曦非常坦然的趴在司九的背上,被司九牢牢扯着腿,他腾出手玩司九的头发,虽然看不见,但白头发的人多少对黑发有些执着,手下不肯老实。
先是鬓角,后是绑着发带的发包,不一会儿他抻掉黑发带,扒开眼睛上的布条轻悄悄的系上单马尾再系个蝴蝶结,饶是如此,言梦曦还不肯罢休,一缕一缕的分着司九背上的头发,全然不顾此时两人在山口艰难赶路。
准确来说,艰难的是司九。
等雁谷地势坑坑洼洼,曾经的大爆炸使得遍地是废墟,铺满的雪下谁也不知道深浅,仅凭着感觉慢慢走,言梦曦很是踏实的趴着,看出小少年不易,大发善心,勉强乖巧不乱晃。
直到一个山口,只有固定的几块落脚的石头是来往的能人施展轻功的固定点,除了被风吹走浮雪后的黑痕以外,结实的地方都有特殊的痕迹表明。
司九一边忍受着言梦曦的魔爪,一边寻找着可以着陆的起跳石,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些可爱,言梦曦轻轻戳戳他的脸,再不忍打扰,老老实实的趴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司九停了下来,临近谷口会有一些暗器,他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你平常都是这样出去的?”言梦曦毫无愧疚感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似乎打算在近处读书用功。
“未曾出过谷,路都是出门时听阿婆说的。”司九不声不响的解开头发上的几个死扣,顺手扯下发带:“只记住了这条路,旁的还不知道。”
“听人说说就记住了?这小徒弟可是捡来的宝贝。”言梦曦听见手里的书册倚老卖老道:“想我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么聪慧的?”
“想当初你见到我也是这么说的。”司九不为所动。
“背着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累成这样,墨忆萧的孩子也太娇气了。”
“我看他不是萧老板的孩子。”书册好像还打算说什么,已经被言梦曦收到怀里。
“我知道一条近路,走着就行,不用费多大力气。”言梦曦直勾勾的看着司九:“好徒儿,来背我。”
“你腿又没问题。”司九在远处并未发觉言梦曦这边的怪异,他看向言梦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棍子,作势就要扔给他。
“这可不行,且不说为师这样多有损师门门面。”言梦曦急匆匆的从怀里拿出一卷地图:“暗道复杂,需要注意许多,我看地图的时候,走路会被撞伤,到时候还要劳烦你。”
“算了,上来吧。”司九看她就地坐下后便不打算从地上坐起来,摆明了是要讹他,认命道:“你这么懒,怎么好意思给我当师父的?”
“没办法,人丁稀落,你自己送上门,我只能脸皮厚一点。”言梦曦懒洋洋的趴在司九身上,俏皮道:“还是勤快人讨喜。”
“门中若真有人,以此门风,八成都是懒死的。”司九不满道,因为他发觉,言梦曦早就把地图放进怀里,四下张望着看雪景,时不时的开口提醒他从哪走:“快些走,风起后路会变的。”
“你的地图哪里来的?”
“一个寺庙的藏书阁。”言梦曦只肯说这些:“后面的都是地洞,沿着倒三角标志走就可以,走最长最小的那个角的方向。”
“暗道还有指向标?”司九疑惑。
“我来的时候画的。”言梦曦懒洋洋的吐出几个字,在指明地道之后长长舒了口气,兀自睡着了。
司九自己有匹高头大马,一个响哨就能招来,出谷之后能骑马了,偏偏不敢惊动睡着的言梦曦,只好背着她又走了一段路。
“子佩,我新收的徒弟好用的紧。”言梦曦没头没脑的开口梦呓:“严肃样像极了你。”
“你若醒了就赶紧下来。”司九实在是不肯被使唤了,晃醒言梦曦后唤来自己的马:“这等雁谷还有一个规矩,谷中立誓于谷外世内不作数,所以我没有师父,言梦曦,告辞。”
“连先生也不叫了?”有些愣神,言梦曦看自己被放在石头上,盘腿端坐:“谷中规矩倒也奇特,墨老二倒也赖皮,那现世俗约也不做数了。”
“知道那条路的只能是干爹的好友,我信你不会对等雁谷不利,江湖再见就当初识。”司九低头拱手作别。
一匹鬃毛很长的纯黑马带着与桀骜的步伐不匹配的乖巧跑到他身边,低头蹭他的手。
“墨玉马,你们萧先生居然把马都给了你。”言梦曦笑道:“日后一定会再见,现在暂时分开,小徒弟,可别忘了我。”
“你别再缠着我了,本来早上就能出谷,现在都晌午了。”司九看起来有什么急事:“可别像个癞皮狗一样。”
直到这时,言梦曦才觉得与她对话的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自己这个年纪时,还在纠结哪块木头讲得故事是真的,他却要自己闯荡了。
“有趣的紧。”目送他远去,言梦曦松了口气,这反而省去她撒谎离开的功夫,最近要做的事还真不能被司九看到。
可惜刚刚还睡得很舒服,那小肉垫靠着,她还不怎么舍得清醒。
依样吹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哨子,马哨招来了一匹黑白色的花马,娇小的身姿很秀丽,脾气却不好,急匆匆的用嘴去扯言梦曦的领子,后者第一次以如此迅速的起身离开,二人在不同的两条官道上绝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