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能装配到暗夜军使用的黑剑仅有三千余柄,军中尚有一大半的兵士无法领用黑剑。”
听到此话,沈夜深深叹了口气,这种局面是他同样不想看到的。
“按照这种进度,两年之后,恐怕仍有许多兵士无法领用黑剑。”乐无言颇有些泄气的说道。
“两年?”沈夜嘀咕了一声,然后疑惑的问道:“言将军为何会提到两年之后?”
“晚辈向皇上许诺过,两年之后,我隨国不再向周国缴纳贡银,更不会再割让土地,若是周国来犯,必要打的它有来无回。”
这话一说出来,沈夜瞪大眼珠呆立当场,似是不敢相信耳中之话,好一会儿后才轻嗤一笑,“言将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乐无言淡然一笑,没有回话。
沈夜却是不愿放过这个话题,继续说话,语调逐渐大了起来,“言将军年纪轻轻,怕是对中原七国所知甚少。沈夜现虽为一介草民,也要给言将军说叨说叨。”
“前辈请直言。”乐无言没有丝毫不悦。
“周国虽没有称霸中原,却有中原霸主的实力。当今世界,其余六国皆无法与之抗衡。”
“悲观来说,若是周国大兵来犯,甚至六国联合起来恐怕都无法抵挡,更不要说隨国边陲小国,人、器、物皆不如周国,又如何敢与之叫板?”
“言将军此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夜一番话说完更是连连摇头,对乐无言的胡话显的极为不屑。
“前辈所说甚是,隨国确实大大不如周国。”乐无言坦陈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言将军仍要执意与周国抗衡?两年,言将军只用两年时间?”
沈夜呵呵一笑,“若是十年,二十年,等到周国衰败后才有机会,现在只用两年时间万万不可能。”
说到愤慨处,沈夜早已顾不得对方暗夜军统领身份,言词激烈,直差用手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你这是拿隨国开玩笑,拿隨国千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你这样做就是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
乐无言一直坦然而对,波澜不惊的样子,任凭沈夜如何责骂,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等到沈夜说完后见他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方才说道:“皇上已同意了晚辈的想法。”
“什么?”
沈夜惊叫一声,“疯了,你们都疯了,皇上跟着一起疯了。”
说着话的同时,在乐无言面前来回折返走动,一副气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前辈其实不必如此大动肝火,此事虽有想法,但要达成晚辈心中所想也不是很难。人都有一个念想,更何况一个国家,总不能一直被周国这样欺压着。”
乐无言见沈夜没有搭话,继续说道:“万事总得有个计划,早做打算总是好的,很多时候不逼上一把,又怎会知道能使出多大的力,迸发出多大的能量来?”
沈夜幽幽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若不是知道言将军在屠龙岭的逆天壮举,只怕将军刚说出此事时,就算得罪将军,沈夜也要将你赶出府外,实在是荒唐。”
乐无言淡然一笑,沈夜应该还不知道他孤身一人闯入周国,差点杀了端木信的事,否则他断然不会觉得会是荒唐之事。
似乎话说的自已都有些好笑,沈夜脸上堆起一丝笑容,不过,随后又现起担忧之色,“想要抗衡周国何其之难,除非...我隨国兵士能以一抵十,以十抵百,方有一丝胜算。”
“对,正如前辈所说,晚辈正是有此打算,所以才需要给兵士配上最锋利的剑,这是基础。眼下铸剑遇到困难,不得已才来求助前辈。”
沈夜将双手放在背后,抬眼望向冬日里散发着温暖的太阳,直视时仍是有些刺眼,唉声一叹,“这黑石炼制不易,锻造成剑更是极为困难。现如今,黑石炼制流程已经成熟,只是工匠对火候的把握,对技巧技艺的精湛却不是人人都能达到。”
“我隨国不如夏国,那里曾经设有铸器院,网罗不少铸造高手,打造出许多绝世名剑。”
沈夜转向乐无言,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沈夜督造黑剑数年,一直苦于找不到顶级铸造高手,故而进度缓慢,废品颇多。现今那些铸造师虽说技艺不错,可要是跟夏国铸器院的工匠比起来,仍有很大差距。”
“如前辈所说,只要将夏国铸器院的工匠请了来,这些问题不就解决了?”乐无言心中喜悦,说话的语调都显的有些兴奋。
“不能...不可...”沈夜连连摆手,“黑剑为隨国最为机密之事,本朝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又怎能随意让外人参与其中。”
“那...照前辈这样说,目前只能让隨人参与,又找不到这样的人,铸剑之事岂不是成了死结?”
“沈夜几年来督造黑剑毫无进展便是困在这样的境地。”
乐无言心情逐渐灰暗,沈夜见到他的表情变化,又叮嘱一句:“言将军当务之急便是找人,找到合适的人才有解决之法。”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知道该如何行事。”话是客气话,乐无言心里却是没底。
沈夜动用国家之力找了数年都没找到,自已一时间哪里能找到铸剑的高手来。
两人相顾无话,都有些泄气。
黑石铸剑难题从沈夜身上又转移到乐无言,似乎谁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最后还是乐无言开口,说的却是告别的话,“今日前来叨扰前辈,收获颇丰,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休息,告辞!”
说完,抱拳行礼,沈夜微一点头,乐无言这才转身离去。
沈夜看着乐无言离去的背影只能暗暗叹息,任你武力超然,冠绝中原,在这种事情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
乐无言走了十多步,忽然停了下来。
沈夜见了,甚是疑惑,只见乐无言大腿一拍猛的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兴奋之情,三步并做两步回到沈夜面前,“沈前辈,晚辈想到一个人。”
“哦,是谁?”沈夜问道。
“晚辈之前住过的河图村,有一位铁匠,姓陈,听说祖上便是由夏国迁居而来,世代以铸剑为生,工艺技术皆为顶级。晚辈只想着四处找人,却没想到这种厉害的人就在自已身边。”
“好啊,有此良人,那黑石铸剑之事便可成了。”
“不过...”乐无言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他想起了自已无论如何,包括其他人都找不到的河图村,村子都找不到又如何能找到陈铁匠?,“晚辈好像没有办法找到他了。”
沈夜还没来得及安慰,只听见乐无言又高声说道:“对了,还有小铁哥,找不到陈叔,找到小铁哥也行。”
乐无言整个人又都亢奋起来,任他平时如何少年老成,言行沉稳,此刻也是欢喜雀跃,口中连连说道:“当初出村时,陈婶拜托我打听小铁哥的下落,怎的就将这事给忘诸于脑后了。”
其人又是一副懊恼的样子,抬眼见到沈夜惊奇不定的看着自已,笑着说道:“前辈,晚辈这就告辞了。”说完,着急忙慌的大步向花园外走去。
终究还只是个年轻人,控制不住性子。沈夜一脸无奈的苦笑。
花园又恢复了安静,沈夜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乐无言的话乍一听是很荒唐,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当他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仿佛嗅到了另外一种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是勇气,敢于直面挑战强者的勇气。
中原六国已被周国压制三百年,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局面,逆来顺受,没人敢去指责它的贪婪和无耻,更没有人敢反抗。
而现在,乐无言在做,是在实质性的行动。
对于周国的历史,沈夜再是熟悉不过。
三百多年前,如现在的隨国一样,也只是一个偏僻小国,那时的中原,夏宋两国轮流成为霸主,其他各国只能仰望。
直到周国凭空里出现了一个绝顶人才,中原的局势才被打破,那人便是覃丰年。
据史料记载,覃丰年其人武力之强,无人能敌,战场用兵,料敌如神,所参与各式战争上百场,无一败绩,端的是恐怖无比。
他打败了夏国,打败了宋国,一路势如破竹,其余各国无力抵抗只能臣服。
然而,在周国即将统一中原成为新的一任霸主时,覃丰年征战的脚步却是戛然而止。
对于许多研究周国历史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谜,史料没有记载,他们也无法考证。
自此,中原七国仍为七国,只是以周国为大,六国每年缴纳一定数额的银钱交于周国。以此局势,持续近三百年。
现在,从乐无言的身上,沈夜仿佛看到了当年覃丰年的影子。
如果当时的他可以,周国可以,那为什么乐无言不行,隨国不行?
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