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这句话,燕小楼是认可的。可若有人单独把“冷风如刀”四字取出来用,那么燕小楼一定会有意见。
冷风到底如不如刀?这件事,燕小楼最有发言权,世间恐怕找不出另一个他这样的刀客了。
他十有八九会泼出一盆冷水在那说“冷风如刀”的人的头上,因为刀可以如冷风,但冷风一定不可能如刀。
之所以能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让太多人中过刀,自己当然也中过。他明白,中刀之后伤口的感受,并不是冷,相反的,是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烧红的铁丝抽了一下。
疼与烫,似乎是同一种感受,没有办法被分开来。就像喝了一口放多了胡椒粉和花椒粉的热汤后,嘴里会传出火辣辣的疼痛感。这时,你一定只想喝一杯冷水来缓解,绝对不会去喝热水,因为那只会加剧辣味和痛感。
可是火热与疼痛,却未必紧密相连。就像杜仲,性烈如火、豪情似火,但他这团火注定是要来点亮黑夜、驱散严寒的,绝不是专注于给人带来疼痛的杀戮机器。
杜仲正嚼着几片干薄荷叶子提神,走了过来,拍了拍燕小楼的背,祝他一夜无梦。
火热的人是很难闲下来的。杜仲一个人在地上不停地比划招式,像是在为明天可能发生的争斗做着准备。
洛灵枢来接班了。杜仲为了照顾师妹们,给她们排了第一班和最后班,这样一来,洛灵枢只是早起了一个时辰,不至于过度影响精力。
她在窗前闭上眼睛,缓缓吐纳,排出肺部一宿积来的废气。渐渐的,她察觉面前有些发白,可冬天的太阳哪有这么早出来的,不禁睁开眼睛查看。
哦……这是……初雪吗……
那个姑娘……
等完成了任务,得尽快去一趟黑水村。只要治好了她的母亲,再找回她的弟弟,他们一家人应该就能幸福度日了吧。
雪纷纷扬扬,下得不算小,但一落地就化了。雪要积很久才会成形,成形很久才会酿出坚冰。冰冻三尺,不是一两天的事。积重难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辰初,六人都醒来了,太阳也看着像是要升起。
一朝风斑,侵落无患,再无处,回遮轻叹。人间何事,提笔无言。如雪花沉,梅花默,水花寒。
迟阳起晚,隔云弄暖,冷天光,云雪催散。廓尔何求,心迹明圆。但身诀急,口诀乱,意诀惭。
现在还不是着急、慌乱、惭愧的时候。
最先离开的是杜仲。半盏茶之后,燕别云带着黄离去东市看衣裳。再过半盏茶,燕小楼带着顾许两个师弟去西市挑农具和建筑材料。
忙活了一上午,众人总算是把东西买齐了,并且都在废弃货栈里收拾完毕。该藏的藏,该做旧的做旧。
洛灵枢倒还真会一些易容化妆之术。在她的一番处理之下,众人竟眼睁睁地变得沧桑而黝黑了起来。
只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只能让她自己和黄燕二人从国色沦为村口的锄地昭君、浣纱西施和豆腐飞燕,没有办法再取得更进一步的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