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对于那里来说确实发生也很久;但在肉身所在的这重世界里,却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一呼一吸,一场轮回梦。
一念更迭,万般皆成空。
萧玉晨在这趴了半个月,没人知道他具体在意念当中轮回了多少次,直到那天——在他目里渐渐恢复清明时,那一世世的记忆和经历也全被抹除和碾灭,从而化成意念上的养分,重新把他的意识育出来……
可这一切,是极其痛苦的。
那记忆被抹除的痛苦,如同把神经变成皮肤,然后以丝为单位,揭走揭掉一条条,露出鲜润的肌体和血肉……
那过往被碾灭的感受,就好像每一个胞体因子都在遭受低频率的微弱电击,然后在体内刮走一片,刮走一片……在血液中,在脑海里,在四肢百骸一切里,刮走一片,刮走一片……
那是一种很虚无的感觉,却是一种极其真实的感受。
而它之所以会愈发清晰且深刻起来,则是因为无数场的轮回在往同一个时间点里的脑海当中挤,在硬往他的脑海里面钻,就像无数座汪洋大海,要强行汇入一条狭窄的河道里似的。
怎般承受?无法承受。
所以才会抽搐,所以才会痉挛,虽然幅度很小,很细微,却经不住血流的加速,渐使筋脉膨胀,心跳如雷……
可他的脸上却依旧木然,好像缺乏具体的肢体感受,而只有脑海中的无形痛苦。
若非那双眼睛中的神采在慢慢的强盛起来,若非是口鼻的呼吸渐渐平和与顺畅起来,该以为他要随着筋脉的膨胀爆炸了……
噔……
噔……
噔。
随着心脏的跳动,和心跳的沉稳与恢复,萧玉晨身上的筋脉也随着律动而慢慢平复下来,不但血液回归到正常流速当中,一身的气意也重新焕发出来,可当一切来到最佳时……他却突然的胸腔一挺、心脏骤停,随后便瞳光幻灭,彻底陷入了假死中。
呼……
这一场异动,唯有清风相送。
洞府内,刑让稍微侧耳,将一切听透……禁不住在心中摇头,起身走去:“不过失去现实中的伙伴,又不曾失去情感和心中陪伴……脆弱的生灵,强者的内心,会惧怕孤独么。”
他静步停到萧玉晨的眼前,稍有驻足,随后便把左手伸下来,抓住少年的腰带,把他随手丢下了峰崖:“这世上不会有人……给你一场又一场的造化。——而你也没有资本,去要求别人给你更多机会。”
呼呜!
萧玉晨如同梦中坠落一般,直接摔进自己的身体内,顿时梦回大地惊坐起:“呵呃!”
刑让微微摇头,萧玉晨则是心中一颤,瞬间就神色黯然,默然无声地偷望过去:“师傅……”
他那声音小的,还不如放在心里呢。
刑让背着手,站在前方三丈外,他身前是崖坡,坡下则是无尽的林原与旷野。
至于萧玉晨,他所坐之地靠着一座不多高的断崖,右边半丈远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远远看去,这大树高足百丈,似把断崖夹在腋下。
刑让听风成雨,化云为浪,念动之间如天地悠悠,念落之时比林原更阔、比旷野更广,到底是声音,轻平的如同潭水:“从今天开始……你便随我修行吧。”
萧玉晨目中一动,正要扶山站起,却听来一句:“第八山海已成是非之地,不是你我力所能及的地方。”
他陷入沉默,但随后就坚定起来,神情端重地抿嘴起身,只此一定,便双膝下跪。
刑让虽听不乱,无动于衷。
只见他咬牙屏念,凝目明神,突然就伏地叩拜,既肃重又坚决:“弟子一定尽心修行,不会让师傅失望。”
刑让听罢一时,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唪。”微微地扬起面容,禁不住迎风畅想:“只怕师傅……会让弟子失望。”
他不由转头,看往圣廷方向:“您说对么……师傅。”
遥彼之地,那神殿之中……
禁坛内,这盘坐在万龙大阵中的怒眉老者忽然眼睫微动,慢慢睁开了那双闭合了一千多年的圣眸……
“战……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