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吉的怒火不断蔓延,外商本就处于强势地位,就好像一只大狗,原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突然有天掉头一看,发现竟然有人燎它的尾巴。
于是乎,哈吉“一状多告”,轻工局招商局市监局乃至海关,恨不得求来八百个鞭子抽打恒友。但事实上,这件事的处理并不复杂,首先恒友的体量并不大,再者私自生产所牵扯的不过是双方合同内容的违规,除了恒友停产、追点货款再达成赔偿,别的很难再搅动了。
说白了此间有不少哈吉自己的内心戏,他想把这件事搞成三来一补的反面教材,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能量。深圳的发展乃有一道雄浑的意志力量,岂容万千外商之一员随心挑动。
但对关切自身的几个小厂子来说,恒友的消亡非但没有画上休止符,而更像是刚刚过了前奏。
东正厂的会议室里坐着三人,“拯救梁进东”成了主题,整件事回头看,梁进东欲哭无泪,恒友内部的不和演变成了挥打自己的乱拳。莫看一个住院一个进了局子,实质上梁进东才是受害最大的那个。
再不见当时分成的跋扈,最颓的就是梁进东,梁进东一塌,朱国正也萎了,那会呼呼喊叫是因为看得见蛋糕,眼下主厨都拿不动刀了。
梁进东被传唤是早晚的事,哈吉那里没有抖出来是因为他根本不识梁进东,而闫友和杜果果,一旦不能自洽,聊到最后篮子里还能剩下的只能是梁进东。
再见关扬,梁进东心有惭愧,在那烽火正炽的时候,他的意识里从无他人,不是关扬就是关扬的小弟。
朱国正最先圆场,“关扬,你说句话嘛!真的一点不夸张,自从你来了深圳,我每次见小福他都在夸你,有技术有思想,真的是什么词他都用过。”
梁进东也不由得向前一凑,他曾想过一些办法,却又不敢冒进,恒友这一家最多让他赔,可要是另三家群起而攻,出现了面积性的问题,恐怕要招来经侦科。最重要的是,他抛头露面已是忌讳,此时关扬越平静他反而越踏实。
关扬思量一番终于开了口,“需要梁总先稳住新安、奇达、隆立这三家的本地老板,不要因为哈吉知道什么就自乱阵脚。”
“问题是能不乱吗?哈吉已经把情况透露给那三家外商,解约是轻的,那三个老板现在都拿恒友的下场比自己……”
梁进东不及说完,便觉一个白眼,一字未说却也不用多说,想破局就要发力,不管什么招都在所不惜,这个节骨眼了还找借口,以后还想自由呼吸吗。
转而,关扬又看向了朱国正。
“还、还有我事?”
“朱家大户各村都有房产,朱总快速整理个十处八处,请个翻译去找那三个外商,用市场价的一半和他们谈,催促他们尽快搬走流水线去建新的厂房。到时就把那三家说成反面教材,什么行业之耻营商环境随便说,一定要显得自己的光明正义。”
“啊?一半?搬去了那我亏死!”
梁进东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亏不亏,这事过不去,东正厂也跟着去了!”
“可是关扬你说得简单,那外商的头头岂是我说见就能见的?前年底我看过一个报告,咱国内有三千家电子企业,总产值,我说的是这三千家的总产值啊,赶不上日本的一家公司!说白了,人家的生意是火车,我们最多算个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