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一阵接着一阵的枪炮声打破了宁静的午夜,也打破了沉寂数月的四平。本就没有丝毫睡意的敬贤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推开了窗户望向了窗外。这时四平的天空已经被四下的炮火照的好像白昼一般。对于枪炮声,敬贤那个年代的孩子都不陌生,敬贤满月那天,九一八事变暴发,然后就是东北沦陷,一直到抗战胜利,敬贤听到的枪炮声绝对不比她听过的鞭炮声少。“八成是共产党打进来了吧?”敬贤暗自想着。
说实话,在敬贤幼小的心灵当中,对善恶、好坏、黑白还是有着明确的分界的,在这一点上,她远比尚贤、国柱和她爹齐凤林清楚。尚贤他们的民族情节和气节都有,也都很强,但在政治立场上还都是稀里糊涂的。敬贤从小就围着范老师转悠,国柱去了平岗以后敬贤仍然跟着范老师学习。范老师是共产党,也喜欢敬贤的聪明伶俐,所以没少跟她讲一些共产党的信仰、宗旨和理念,所以敬贤是实打实的“一颗红心”。另外,齐凤林的大儿子当年到黑龙江那边投了马占山,这马占山是怀德人,打抗战开始就跟杨靖宇、赵尚志等齐名,在马占山的队伍里也有大量的我党人员,在我党人员的帮助下,齐老大也在1944年的时候加入了共产党,在平时写给敬贤的家书里也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共产党如何如何为了老百姓啥的,所以,敬贤心里始终盼着共产党打回来。
而这阵枪炮声,再次点燃了敬贤心中向往共产党,向往解放军的那团火。这次敬贤听到的炮火,也就是史上浓墨重彩的“三战四平”。1947年6月14日廿时廿分,三颗闪亮的信号弹升上了四平的夜空。接着,四平的国军阵地,响起了地动山摇、天崩地裂般的轰响。我军对四平的总攻开始了。那天炮火激烈的程度,连时任国军四平守将的陈明仁都难以置信,他后来回忆说:“解放军的炮火很猛,我在八年抗战中,都不曾遇到这种局面。”炮火延伸后,突击队成“三三制”队形冲向突破口。当突击队冲进敌阵后,许多射击孔吐出火舌,士兵们纷纷倒下。于是爆破组上,但爆破手也纷纷被枪弹射杀。往往在伤亡十几个士兵后,才会有一个地堡被炸毁。在附出重大伤亡攻进城后,突击部队又被敌人的火力包围了。而突破口立即被国军用坦克当作活动堡垒封锁了。城中大街小巷布满了沙袋,楼台窗口到处是喷射的火舌,随着陈明仁率军的拼死抵抗,我军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靠近城墙的的街上,几乎铺满了一层尸体。当城墙缺口处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国军的坦克被炸烂后,我军大部队冲进了四平城,这时刚好廿一点,接着更血腥的战斗全面展开了。当时,我军的指挥林彪强调用炮,他认为极其猛烈地炮火不但给敌手以心理震撼,而且能有效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于是战前调了相当数量的炮兵部队到四平。连炮纵的十二门高射炮都被调往前线。当密集的覆盖性炮火飞向四平的目标区时,天摇地动,目标区被冲天的尘埃罩住。炮火停歇,尘埃散开,目标区完全变了样,所有高矮建筑和地堡都改变了了形状。炮口转移,又覆盖下一个目标区……共军士兵随着炮火前进,炮弹落在哪里,士兵冲向哪里,他们紧追着炮弹,冲向国军纵深。后来,被俘的陈明仁的胞弟这样叙述:“我以为你们的炮兵是苏联的,我不相信民主联军的炮兵有这样强大的威力,我曾亲眼看着你们的炮火,在一个晚上把我们最坚固的三道防线一齐摧毁……”四平城内有许多大红楼,这些楼之所以红,是用红砖建筑的。陈明仁也不明白东北的黑土地烧的红砖为何有如此之硬,战前他观看用六零炮弹在墙上只能炸开些小坑和小麻点。这使他对据楼防守充满信心。这些楼都是国军各级指挥部的火力点,视野开阔,射界通达,四处还有明暗火力点及地堡。共军在夺取这些红楼时,一批批爆破员和突击队员倒在楼前。死伤惨重。更有甚者,爆破组在历经弹雨到达楼下进行爆破时,往往只炸个小洞,需得反复进行几次爆破作业才能成功。当爆破成功后,从缺口冲进去的战士又要跟楼内反扑的敌人展开近距离枪战和肉搏。结果,每攻克这样一座楼,都得付出沉重的伤亡代价。而四平,这样的楼太多了,几乎每座楼都成了尸楼血楼。这里举个例子,在攻打陈明仁胞弟陈明信守卫的71军军部大楼时,我军有一个连134人,打完大楼后活着的已不到10人。四平城的大街小巷,到处是流淌的鲜血,宛如大大小小的红色河流。战斗中的士兵稍不留神便会滑倒。有一座水塔让攻打四平的我军士兵见识了71军士兵的刁顽凶悍。塔上的士兵是71军远征缅甸的老兵油子,全是上等兵以上的军衔,枪法极准。我军进攻四次均告失败。塔下四周,几乎铺满了一层被射杀的战士。最后共军用十几挺机枪封锁塔上的枪眼,爆破手上去进行爆破作业。才把里面的敌军震死。此外还有铁路天桥一仗让我军多年后回忆起来仍怒火万丈:当时一纵八团的突击队,向天桥据点连续三次冲锋均告失败,第四次由团政委金可亲自率领突击队冲锋时,先前谁也不注意的悬挂在桥上的两个麻袋突然张开了大口,黄澄澄的坚硬滚圆的豆粒倾泻而下,撒满了街面,突击队的战士猝不及防,全部摔了跟头,武器摔出老远。这时敌人的火力如雨泼下,战士们一站起来就滑倒,无法撤退,鲜血随即铺满了街道。八团团长关山林望着这一切目瞪口呆,他看见政委金可坐在黄豆上面,似乎无法相信地摇着头,一串重机枪子弹飞来,将金可的胸膛打得稀烂,确切地说,是将他拦腰打成两断,进攻彻底失败。黄昏时分,八团奉命撤出战斗,到了郊外,干部战士一下子蹲在地上,痛哭起来……。这场仗,实在太血腥了。打到廿日,共军才全部占领了道西,廿六日,道东才占领了四分之一,不过,很少有人怀疑共军是这场仗的胜者,就是林彪自己也不怀疑这一点。有一篇当时的新华社前线急电:我军四平攻坚战,经过十二昼夜空前恶战,歼俘敌一万六千余,我东北民主联军主力,自夏季攻势中,于中长路主线之长沈段展开争夺战以来,首将长春以南,四平以北之敌扫清,旋即挥师南下,乘胜收复开原、昌图,使四平之敌陷入孤立。我为粉碎敌恢复中长路之企图,当于本月十四日夜向四平之敌发起总攻击,经十二昼夜浴血奋战,逐一夺取敌军经营年余之现代化工事与密集地堡群,摧毁敌人陆空联合之坚强防御体系,消灭蒋杜军陈明仁兵团之71军军部及军直炮兵团、特务团、运输团、工兵营及暂三师全部;及87师、辽北保一团、保17团、交警总队等部,俘敌六千余众(包括71军军直特务团长,陈明仁之弟陈明信及由南京空运抵达之军官团138人)。少数残敌,窜逃无路,刻下被我围攻于铁道以东之市东北隅。到此,长春以南,开原以北之中长路干线,及贯通东、西、南、满之铁路中心城市——四平,已大部为我控制,蒋杜军之所谓“重点防御”,已遭严重打击,现我军正在乘胜扩大战果中。两天后,陈毅的庆贺胜利的电文也拍发到了林彪的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几乎所有的人,毫不怀疑胜利者是林彪。但就在这两天后,战局逆转。就在陈毅发贺电的当天,国军93军突破共军阻击,攻抵四平近郊,第二天,再次攻克本溪的新六军又沿上次攻击四平的老路杀来,53军也在新六军的左翼朝四平杀来。眼看就要对四平的林彪部队实施反包围。 6月30日,林彪下令共军攻打四平的部队全部撤离。这场攻坚战,以陈明仁的胜利告终。双方损失惨重,国军阵亡一万六千。我军大约相当,约一万五千至一万八千,双方伤者无数。
之所以我讲的如此详细,是因为就在这次惨烈战役发生的那十几天,齐凤林的店里惨遭了多次国民党兵痞的“清洗”,而齐凤林一直在咬牙忍让,敬贤跟齐凤林再次爆发了几次争吵。最终,6月30日的那天晚上,在家压抑了数日的敬贤趁着夜色,把自己随身的东西装了个小包袱,投了四野,随着部队离开了四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