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天气有些多变,先时还响晴的天渐渐被阴云笼罩。
站在飞剑上的崔昭仰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幕,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自从被仙师追杀后,这一路他屡经生死,到现在灵气再次见底,已是油尽灯枯。
好在仙师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崔昭揉了揉眉心,驾驭着飞剑缓缓下降,降落在一条河的河岸边。
他走下飞剑,走至岸边,蹲了下来,轻轻掬起一捧水,洒在自己脸上。
“嘶——”
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摸了摸左侧脸颊。
这半边脸已是一片烂肉,崔昭甚至摸到了自己的颧骨。
“仙师……”崔昭阴沉地抚着那半边脸,“你的杰作啊。”
他喃喃道,在这条不知名的河岸边坐下,手伸进冰冷的河里晃了一下,随后,就着河水洗去身上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
洗着洗着,他的手顿住了。
他看见一片浅淡的红色从上游晕染了过来。
崔昭抬眸向侧方望去。
只见一具浮尸缓缓漂了过来。
浮尸头发散乱,全身血肉溃烂,双目睁得很大,在它漂过来的瞬间,崔昭身旁的灵隐剑蓦然响起一声悲怆的剑鸣。
这具浮尸,是涂有七。
耳边剑鸣之音如泣如诉,崔昭甚至能感觉到这柄剑要是个人的话此刻一定在潸然泪下。
他没来由的感到心烦。
“别叫了!”
他冲它说道。
剑鸣却愈发刺耳了,或者说,哭得更大声了。
“我让你别叫了!”
崔昭突然喝道,他豁然站起来,握起剑柄将其甩出去老远。
“哐当”一声,灵隐剑于草地上弹了几下,剑身微微颤抖,终是将剑鸣声音隐没了。
崔昭心情却难以平复。
这把剑的悲鸣让他觉得烦躁。
他突然想到,若从这条河上漂过的是自己,这世上会有谁为他难过?
估计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他神经质似的笑了笑,重新在河岸边上坐下。
河里的涂有七漂到了他的正前方。
这名贵公子的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洞,死时并未瞑目,眼底还有泪痕。
河水漫漶过涂有七的身子,从他身上浸出触目惊心的血迹,又将他推远。
崔昭收回目光。
河水依旧在奔腾,似乎已这样不知疲倦地奔腾了上千年,他的倒影在冰暗的河面上不停地晃动。
某一瞬间,在那摇曳的倒影旁边,多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道友在看什么呢?”
骤然钻进崔昭耳中的温润声音令他脑中原本松缓的弦骤然绷紧,他从原地弹起,脚步点地,身形暴退,同时眼眸迅速在身下的草地中扫过。
“道友可是在找这把剑?”
那道声音再次说道。
崔昭猛然抬头,只见河岸边静静矗立着一个穿着素白道袍的男子,身后背着一方长长的木匣子。
他站在那儿,整个人似乎与身边的河,身后的山融为一体,显得沉稳而内敛。
在他手上,是崔昭的灵隐剑。
男子把玩着这柄剑,神色有些心疼:“多好的一把剑,怎么要把它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