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的命令下达,宫人迅速将命令传到了安仁修与苏宁府上。
两人匆匆出府进宫,恰好在宫门前相遇。
两人对视一眼,四目通红,满是苦涩与无奈。
“苏兄!”
“安兄!”
两人拱手互相见礼后,共同朝门内走去。
“安兄,你说陛下召见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苏宁跟在安仁修身旁,红着眼眶小声问了一句。
安仁修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陛下性子刚烈,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怕……唉~”
安仁修话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纯粹的武人,但并不迂腐。
常年领兵之人,都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话,乃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尤其战事靡乱之时,果断弃车保帅,保存实力,才是真正的明智之选。
因为只有人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在他看来,以大魏如今的情况,若能放弃神都,命举国之兵退守幽燕之地,背靠辽东平原为补给,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再不济,退守两淮,倚仗淮河与秦岭天险,背靠南齐姻亲之国,仍可与大梁来回拉锯。
但留守神都,则必败无疑。
因为神都平原,实在太平了,并且,没有任何天险可守。
唯一的天险,就是潼关。
但……四年前,潼关没能拦住大梁。
他毫不怀疑,大梁的大军一旦东出潼关,甚至都不需要任何战术,只需一路平推,早晚都能推到神都城下。
四年前,神都城破,便是最好的教训。
可惜,陛下的性子太烈,三日前提出迁都的朝臣,无一例外,都被陛下训斥了一顿。
就连他和苏宁也不能例外。
一旁,苏宁听出安仁修的言外之意,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神色黯然,摇头道:“陛下是君,我等是臣,陛下的决定,也不是我等能置喙的,无非,便是君臣一齐赴死罢了。”
说完,他忍不住再叹口气。
安仁修也是满脸黯然,眼中满是绝望。
他们的敌人,太强大了。
强大到令人绝望。
几年前,他们便已经绝望过数次。
如今,敌人再度袭来,他们甚至已经绝望到没有了死战的决心。
两人唉声叹气的进了姜成所在的皇宫大殿。
就这么片刻功夫,姜承已经归于平静。
他换上了代表皇权至高无上的五爪金龙冕服,头戴九旒冕,胡子也精心打理了一番。
高座龙椅之上,仿佛睥睨众生的神灵。
此刻,他又成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
“参见陛下!”
进入大殿,两人的表情也恢复正常,恭敬的朝龙椅上的姜承行礼。
“平身!”
姜承挥动大袖,示意两人起身,旋即淡淡道:“赐座!”
宫人为两人抬上了两个蒲团,两人谢恩一句,便一左一右在大殿之中坐下。
一君,两臣,六目相对,眼神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姜承主动开口打破了气氛。
他缓缓出声道:“苏卿,安卿。”
“臣在!”
两人赶忙应声。
姜承唤了两人一声,旋即再度陷入了沉默。
安仁修与苏宁对视一眼,亦是默然不语。
又是良久的沉默,姜承才满脸疲惫的出声道:“大魏,要亡了!”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安仁修赶忙出声道:“陛下莫要如此悲观,此次大梁虽举兵二十万犯我大魏,但我大魏的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论军队数量,我朝还比大梁要多上许多,只要我朝君臣上下一心,百姓鼎力支持,我朝定能打赢这一仗。”
听着安仁修的安慰,姜承沉默一下,忽然古怪的咯咯一笑。
他反问:“安卿所言,我朝大军数量多过大梁,是指戍卫神都的十几万大军,还是指四年前从各地召回的九万边军,亦或者,是指防备南齐的三万水师,再或者,指镇守辽东的六万边军,以及,各地团练?”
安仁修怔了怔,旋即陷入沉默。
的确,即便经历过数年前的梁魏之战,使得大魏损失了二十多万大军。
现在的大魏举国之兵,总数仍旧逾越四十万。
但……这四十万大军里,曾有三分之二,早在数年前,便已然成了大梁的手下败将。
大魏从各地召回的九万边军与六万仆从军,曾在潼关城下损兵折将。
戍卫神都的禁卫,有三万人在潼关城外被打得溃不成军。
有两万人,全军覆没在终南山下的洛水河边。
神都周边这二十几万大军,能创造奇迹吗?
或者,他该将希望寄托在其它军队上?
他,迷茫了!
一句话将安仁修问得哑口无言,姜承并没有半点成就感。
他仰起头,再一次重复道:“安卿,苏卿,大魏,要亡了啊!”
苏宁张了张嘴,想要劝两句,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冗长的叹息。
他深吸口气,朝姜承拱手道:“陛下若欲死守神都,则微臣愿领兵,战至我大魏最后一兵一卒,若神都城破,则臣当以身殉国。”
苏宁的声音惊醒了安仁修。
他回过神来,也朝姜承拱手道:“陛下,臣愿请缨,领兵拒敌与大河之外。”
姜承沉默,并未应答两人之言。
又是良久的沉默,他古怪一笑。
“不!”
他突然出声,古怪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过。
安仁修与苏宁齐齐一愣,神色浮现些许疑惑。
不等两人开口询问,姜承便主动出声道:“大魏要亡了,但朕不愿做亡国之君!”
两人又是一愣,随即骇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