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是个小乞丐,臭烘烘的,头发脏乱,我不明白你这样一个乞丐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
“直到父亲跟我说,你是救了父亲,我一下子便觉得你不臭了,父亲要留下你,我也没有反对。”
她自嘲笑了笑:“现在想想,还不如捏着鼻子将你一棍棒打出去呢。”
李闻昭穿着脏污不堪的狱服,蓬乱头发如同杂草,油腻腻贴在额头上,整个人蜷缩在角落。
曾经他是风光无限的探花郎,是人人皆知的平阳侯,是京城新贵,前途无量,可如今他像老鼠一样不堪。
“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你性命。”
“我从前觉得你救过我父亲救过我,可后来呢,救我是假的,而父亲——”
“父亲养育你多年,你不尽孝就算了,还跟仇人女儿在牌位前苟且。”
桑眠嗓音淡淡的。
她想起许多:“芸娘的死,也与你有关。”
“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她云淡风轻,明明说着生死之事,可眼里平静无波。
李闻昭艰难开口:“我……我并无害人之心。”
“是吗?”
桑眠一步步走近他。
她厌倦跟这个男人在文字上争辩什么,薄唇轻启,她道:“你说你无害人之心。”
“可是李闻昭,我有。”
话音落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
拿出章三给的哑药,桑眠丢进李闻昭口中。
“吃了它,你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从前在侯府,你不是很会装聋作哑么?面对父亲仇人,面对我受人辱骂,面对芸娘被容家杀害,你都完美扮演了个哑巴角色。”
李闻昭惊恐睁大眼。
他双手握着自己脖颈,不住摇头。
“既如此,你就好生做个哑巴。”
桑眠柔柔一笑。
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分明不是什么饭菜,打开木匣与坛子,竟是蛇蝎虫蚁。
“我找了伴儿陪你。”
“李闻昭,慢慢享受。”
正是中午,日头极好。
桑眠坐在轿子里,有光从帘子缝隙溜进来,在她月白裙裾上轻盈跳动。
自知道父亲去世真相后,她没有一日不在谋算如何替父报仇,如今事了,心里头的堵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周身都轻松不少。
“停一停。”
冬赋歪头看她:“姑娘?”
“下去走走吧。”
主仆二人弃了车,沿着热闹长街慢慢走着。
“姑娘真的放了毒蛇毒蝎进去么?”
桑眠有一搭没一搭拨着指上戒刃,新奇看了两眼街边卖糖人画的爷爷,这在南边倒是少见,不由得掏出银子买了两根递过去,这才回她。
“怎么,可是觉得我狠毒?”
冬赋连连摇头。“才不会,李闻昭他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奴婢只是担忧您,毕竟今日您进去探视,若晚上人就没了,难保刑部不会追责过来。”
“放心,如今刑部忙活被容家牵连的各部官员,正焦头烂额着,对于李闻昭这种板上钉钉的罪责,不会太过在意,死了正好不必他们行刑。”
“况且那些东西没毒,牢狱么,有蛇鼠腌臢东西很正常,运气不好被咬了几口,感染身亡更是正常。”
桑眠嗓音有些冷。
即便如此,她都觉得便宜李闻昭了。
正想着,一队人马从街市中央走过。
是在押送李家被押送充作官奴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