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流献满身轻松地踏出严府大门,刚拐过一个拐角,没走几步却看到了某物。
是在胡同的下一个拐角,只露出一半的轮椅。
轮椅的木制轮子被一只苍白的手握着转动,逐渐的,整张轮椅都暴露在视线中。
看清轮椅上坐着的人时,郁流献像被从天而降的怪异力量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双眸越睁越大。
“皇上。”
轮椅上的人轻唤一声,随即微笑起来,双眸弯起,两边唇角也弯起。
郁流献呼吸一窒,转而仰天大笑起来,快步走过去在轮椅前站定,居高临下,眼神轻飘飘剜在对方身上,从牙缝中一字一顿挤出三个字:“四皇兄。”
……
大婚当日,严府四处张灯结彩,红妆由大门外铺了足足十里,接亲队伍庞大得像是列阵的军队,无处不彰显着这场婚礼的盛大和隆重。
严笑卿一身火红的喜服,高高骑在黝黑的汗血宝马上,和迎亲队伍一起前往紫禁城,迎接他的新娘。
沿街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快挤破脑袋,纷纷议论着这新郎官的身份,及那俊俏得好似天人下凡的容貌。
严笑卿今日束了整齐的发髻,头顶戴着皇帝钦赐的,金镶翡翠的冠饰,一时沉重得有些头晕目眩。
五日前皇帝走后,他仍是食难下咽,夜不能寐,成日下来也就喝两口清粥,勉强吊着一条命。此刻的欢呼议论、锣鼓喧天、丝竹鞭炮在他耳中只剩长长的耳鸣,艳阳高挂,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摔下去。
迎亲的路变得没有尽头一般漫长,他被马儿载着来到紫禁城宫墙外,被人搀着下马,迎接自己的新娘。
新娘顶着红彤彤的盖头走进八抬大轿中,严笑卿又被人搀着上马,原路返回,心中一丝悲喜也无。
吉时未到,新娘被送入洞房中等待拜堂,严笑卿端着酒杯,脸上挂起自得的假面,周旋在前来恭贺的官员之间,听着各种各样的恭维之词,笑得满脸酸痛。
喜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天旋地转间,他看到皇帝和恭肃王来了。
喜服袖袍宽大,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瓣碎裂的玉佩,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声自语:“我成亲了。”
混混沌沌不知又过了多久,严笑卿仍是喝得畅快,辛辣的酒水火一般烧过喉咙,烧进肺腑,烧出血淋淋的哀寂。
有人看不过去,一把夺了他的酒杯:“还没拜堂,给朕克制点。”
严笑卿惯性地想要夺回酒杯,回眸见到皇帝不满地板着脸,反而乐了:“皇上,哈哈……皇上啊皇上……”
“不像话!”郁流献命令身后的人,“带他去醒酒。”
严笑卿挣开要来搀扶的两个人,一个趔趄扑向皇帝,轻笑道:“其实皇上是自己想和微臣成亲吧?”
郁流献身子一僵,就要推开身上的醉鬼。
“皇上用尽一切手段,无非为了把我拴在身边,成亲只是个幌子,以后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还不用落人口实,是不是……?”
郁流献一把抓住严笑卿胳膊,面上不露声色:“你醉了,别说胡话。”说完顺势将人推向两名暗卫,以眼神示意。
两名暗卫连拖带拽将严笑卿带去了无人的院子。
严笑卿挣脱桎梏,趴在石桌上吐了个昏天暗地,又不嫌脏地直接在桌面上翻了个身,躺进一堆秽物之中,双眼无神地望着高空。
污了喜服,两名暗卫不知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人离开去向皇帝回禀,另一人留下来看守。
暗卫心中悻悻,不太清楚严少师和皇帝之间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有喜气,反而有些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