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在室内摇曳,凌烟将遗书递到萧穆尧手中。
萧穆尧的目光刚一触及那熟悉的字迹,身子便是猛地一僵。
颤抖的双手捧着遗书,萧穆尧的眼神逐渐聚焦,逐字逐句地读着,脸色愈发苍白。
“六弟、六弟妹,愿此笺达时,君等宥我以自戕之举,想我此生,蒙父皇恩育,修文练武,志存高远,往昔岁月,常以与六弟并肩,共辅社稷为念,自忖虽略逊君之聪慧,然亦相去无几。”
“然数年前,六弟荣膺太子之尊,那一刻,仿若九霄雷落,震碎我心之壮志,尽毁我意之骄矜,吾本皇子,既临此身,岂无觊觎大宝之心?国之神器,若能为吾执掌,必当殚精竭虑,以展胸中抱负,光宗耀祖,福泽万民,何错之有?争位之念,自此深植于心,然终成泡影,空余怅惘。”
“今番自绝于世,非为他故,实乃不甘与苦痛交织,煎熬难捱,既无法释怀,又不忍伤君,两难绝境,唯死可解,此身虽去,然心中眷恋,未敢或忘,唯愿六弟怜我妻儿,勿使受苦,兄于九泉之下,亦当感恩戴德。”
萧穆尧此时已是双唇微搐,喉间仿若被命运的巨手死死卡住,半晌吐不出只言片语。
唯有无尽的悲怆如潮水在胸臆间汹涌。
这字字句句都如淬毒的利刃,直直剖入他心底最柔软处。
萧穆尧眉峰紧蹙,眼眶刹那间红若丹砂,盈盈泪意氤氲其中。
他仿若能瞧见四哥落墨之际,内心那如困兽般的挣扎与对尘世眷恋的最后一丝愧悔。
他的呼吸急促紊乱,胸口如怒涛中的孤舟起伏不定。
手中遗书亦随之瑟瑟颤抖。
凌烟亦是悲怆不已。
有些可惜又可叹地叹息了一声。
四皇子是个真真正正,光风霁月的君子。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的性格要么唯我独尊,要么万劫不复,没有其他种结局。
若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坐上皇位,他却只能屈居于他,必然生不如死。
她虽欣赏他也理解他,但却不认同这种除了生与死之外没有其他选择的偏激性格。
但她也尊重他的选择,他不甘心屈居于人下,他不甘心他被人比下去。
他要做也只做帝王不做亲王。
要不便宁愿一死。
凌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将手中曾琪的遗书轻轻展开。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开始逐字逐句地读着。
“君既先行,妾何独生?黄泉之路,愿伴君行,来世再续,前缘不泯。”
字迹间似有泪痕晕染,诉说着曾琪写下这些话时肝肠寸断的心境。
凌烟的眼眸中不禁泛起一丝悲悯与动容。
她似乎看到了曾琪坐于桌前,面容悲戚却又透着决然。
一笔一划倾诉着对四皇子无尽的爱意与生死相随的信念。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超越生死的眷恋。
即便阴阳相隔,也要紧紧追随的忠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