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许霁眨眨眼,眼眶里的晶莹一闪而逝。
卫京玉想关怀便宜妹妹多大了还那么幼稚的念头忽然殆尽,她勉强撑起嘴角,又捏了颗桑葚。
十九岁。
裴小狗的十九岁在干嘛来着?好像是在波士顿堆雪人,然后把自己冻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卫京玉并不诧异自己在这时候想到的是裴晏初而不是自己。
毕竟,在卫京玉心里,卫许霁和裴晏初一样,都是她的妹妹,是重要的家人。
所以为什么要对家人恶言相向呢?为什么明知道对方敏感单纯,还要说那些覆水难收的话呢?
情绪的变化牵引出身体的反馈,卫京玉弯腰,忽然捂住心口,孱弱地说:“抱歉,卫生间在哪儿,我……”
卫许霁把笔记本放到一边,立刻搀起卫京玉,扶着人往卫生间走。
几分钟后,卫京玉蹲在马桶前吐到反胃酸,堪堪止住呕吐的感觉,生理性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太狼狈了。
卫京玉很少在人前这样失态过。
洁癖的卫许霁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后,递来一张纸。
“擦擦。”声音里透着紧张。
卫京玉接过,“谢谢。”
卫许霁垂眸盯着鞋尖,问:“你能吃药吗?周郁提前准备了水土不服的药,只是我不太懂要怎么吃。”
“不能吃。”怕与现在吃的药药性相克。
“哦。”
“谢谢。”
“……”卫许霁踢一脚空气,“喝水吗?”
“要温的。谢谢。”
卫许霁转身去给卫京玉倒水,没走几步,就听卫京玉又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卫许霁想,卫京玉只是在丢掉一个讨人厌的包袱而已。
只不过,卫许霁丢垃圾时从来不对垃圾说对不起。
“那晚我情绪太激动,某些话,措辞太激烈,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卫京玉握着玻璃杯,手背与手腕的骨骼脉络都很明显,瘦弱到皮包骨,看着病恹恹的。
卫许霁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道:“周郁出去了,可能在附近的某家咖啡馆。她说你会来找我,她把我留在这里,是想让我独自面对你。”
卫京玉来之前和周郁说过,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就知道房间号。
只是,卫京玉以为周郁会全程陪同在木讷寡言不善言辞的卫许霁身边,不让卫许霁吃一点亏。
没想到周郁根本不在酒店。
“周郁说,她在这儿,会影响我思考。当我把爱情无限放大,让其凌驾在亲情之上,就会丧失对亲情的客观评价,会忽略心底对家的渴望,会放弃对亲情的需求。”
简而言之,周郁希望卫许霁能仔细斟酌与卫家人的关系。
卫许霁转动无名指的戒指,委屈控诉:“你说你措辞激烈,我却觉得,没有那么多言不由衷,脱口而出的,都是藏匿起来的肺腑之言。”
指腹摩挲着杯壁,卫京玉摇头,“我……我承认,在我心里,同样是家人,妈妈的地位要比你靠前,毕竟……”
毕竟卫许霁算是捡来的。
卫许霁眼里的光慢慢熄灭。
“毕竟妈妈给予我生命,爱我照顾我养育我,我的病痊愈之前,见过最多的,就是妈妈为我掉的泪。”
“因此,我不可能把你放置到和她一样的地位,我永远偏向她,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那晚的话,是我太过分,故意往你心上捅刀子。小霁,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是家人,怎么就能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真的,真的……很抱歉。”
“但我们的妈妈真的很喜欢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迁怒她,误会她,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