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结束,陈建树已经转过身来,“上述监控视频中,行驶中的车辆在时间点上完整连贯,没有断点,从视频中了解到,丁凯于6月17日晚6:06分驶入千朝大酒店地下停车场,于当晚7点31分驶出停车场并入文辉路,直至几分钟后,交通指挥中心接到报案,丁凯应该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失去意识,与途中的一辆轿车发生碰撞。而凶手投毒的过程应该就发生在地下停车场那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内,但巧就巧在,这段时间内,丁凯的车辆一直处在监控的可视范围之外!”
这不合时宜的巧合,无疑是大大增加了案情调查的难度!说完了话,陈建树面露憔悴,有气无力地靠到了椅背上。
“能不能结合盲区以外的监控,对经过那片区域的人员进行分析,从中,分析出谁有作案的动机。”说话间,周民已经皱紧了眉头,虽说这是自己提出的解决思路,但对于这样的侦破方法,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把握。
“可以是可以,但就是目标范围太过于庞大,”说着话,陈建树重新端坐起来,但依旧面有难色,“虽然这地下停车场人员流动量没有街市中那么大,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而且那一时段又正好赶在了酒店营业高峰期,从那片区域经过的人员数量显然不会太少,”用力搓了搓太阳穴,陈建树似乎是想把脑袋里那块阴暗的角落挤掉,“而且还要考虑凶手作没作掩饰,除非他脸上写着‘我就是凶手’,但那也太过于滑稽,”陈建树冷笑一声,“并且我们还不确定凶手是用怎样的方法投毒,身上携带着那么丁点的毒物,也就意味着任何一个过路人都具备了作案的时机,而我们能分析的仅仅只是时间上的细微出入,以及每个过路人神情举止间的细微变化,但显然凶手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露出了马角。”
这对于嫌疑人的分析研究过程,容不得丝毫含糊,稍有不慎便错过目标,稍一放宽,嫌疑人群体便急剧庞大。应对细致的工作本是何薇的强项,但这突如其来如此精细到了极致的分析工作,这让一向有心有力的何薇此时也是倍感手足无措,“那丁凯是什么意图要把车子停到盲区里?他的车上配备了导航,但却不用,这又能说明什么?或许会认为是没有必要,但就我们得到的资料来看,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他的住处在哪?作为一个正常的公民,理应在更换了住址之后及时向当地派出报备,这是最基本的义务,那丁凯这一举动又说明了什么?这难道是在刻意掩藏自己的踪迹?难道是在有意避开人们的视线?还是这仅仅只是他不同于常人的生活习惯?而碰巧这时候车子就停在了盲区里,又碰巧这时候凶手就蹿出来作案?”
何薇的提问作毕,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连珠炮似的发问,难免让59岁的老警察有些接收不过来,但周民从多年的办案经验里总结出一条:这世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有些东西太过于巧合反倒会让人觉得这是有意为之!
“有没有可能就是酒店那伙人下的手?”
过去了半晌,周民提出质疑,打破了沉寂,但这无疑却是搬起了一块大石头朝着何薇的脚背狠狠砸去,因为是她认为那伙人智商堪忧,不具备作案的能力,而周民的质疑无非就是说明了,真正智商堪忧的或许是她才对。
可以想象得到何薇是有多失落,她悻悻地扫视了一周会场,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沉默了片刻,陈建树一口气道了出来,“如果以何薇的提问作为依据展开推断,那或许可以认定为,凶手对死者的了解程度已经到了某种深层次的意义,也就是说凶手对死者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对死者的性格都已经刨了根问了底,那么,就目前来看这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最具备作案时机的也就只剩下刻意推卸关系的祁志远,以及他的那一伙朋友了!”
这也确实说得通凶手的作案心理,或许这酒店的饭局原本就只是一个圈套,目的仅仅只为引丁凯入局,从而加以杀害,而另一方面,凶手结合了丁凯的某种特殊习惯偏好,以及酒店的地理优势,为自身提供了近乎于无懈可击的掩护,这样,自然便能在作案后全身而退,并且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样的手段确实有几分高明,只不过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又把众人绕回到了起点,这多少都有些叫人气馁。
或许真的是被祁志远那伙人的表象给愚弄了!
或许凶手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那这丁凯到底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要让祁志远那一伙人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么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来加以杀害!
当机立断,周民作出了指示,“陈队,你去找那祁志远,当面再一次核实情况。以祁志远为中心展开排查工作!”他特意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意为着重强调,“王安,你再去一趟酒店,调取酒店内部尽可能详细的监控记录,带回局里进行分析,”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何薇,“你去一趟交通指挥中心,查看监控资料,争取尽快找出死者的居所,从而开展下一步的调查工作。”
“那要不要让徐正一块帮忙,他精通计算机技术,或者能够通过网络侦测的手段,加快案件追查进度。”说话时,何薇显得犹豫不决。
徐正是信息技术部门的一位同事,但今晚不是他当班。
在斟酌过何薇的建议之后,周民还是否决了,“他母亲一直住在医院里,这你也知道,而且他又是出了名的孝子,就不要去为难他了。”
徐正6岁时失去了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由于生性沉默,虽然来了局里已经5个年头,但周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傻小子,直到去年,周民才得知他母亲得了尿毒症,卧病不起,一直住在医院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同时,也让局里的同事们心头为之一震。
何薇其实并不忍心打扰,因为每次她和同事带着水果点心去看望徐正娘俩,徐正只会傻傻地说,“谢谢,谢谢”,而徐正的母亲则说,“你们工作忙,来过一次就够了,不用经常来”……
“嗯,我明白了。”
合上了工作笔记何薇正准备起身,周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路上多注意安全。”
在这漆黑的夜,最暖心莫过于一句关怀,尤其是在刚面对完人性的冰冷之后,何薇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安排,你呀放宽心回去休息,明早再来和我们会合,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陈建树从位置上站起,对着老大哥周民一通宽慰。
“行行,我知道了,那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你随时联系我。”
周民将两手交错在背后,一个个未解的疑团压在他身上,使得这年迈的身躯有些微微弯曲,埋着头,他一路心事重重朝着门口走去。
而陈建树早已经振奋起精神,带着王安,快步跑下楼,钻进了蓝白帕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