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与青衣女子互相凝视,他们不知道那一段空白时段发生了什么。一方分明担心自己无法归来,兑现许下的重诺,一方年华匆匆过,经不起等待,却开口应守。
真是怪异,明明什么心思都没互相吐露,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二人各自觉得新奇。
良久,二人反应过来于理不合,各自别开视线,男子再次作揖与墓埋之人告别。
“贺大夫,我们走吧。”
“嗯。”
善神,飓风刹水、与诛心看着男子与青衣女子携手离去后,才走到墓前。
刹水道:“天下负心人除之不尽,但愿他们能坚守承诺,否则便是白费了我们的一番心思。”
这话由旁观者说来简单,当事人却是或饱受流言蜚语,邻里指责,或心念牵挂,饱尝相思之苦。
飓风道:“撮合了他二人,您好像不是很开心?”
善神摊手道:“有什么值得可开心的…本来女子可以安稳,现在却要提心吊胆,为远方的归人。”
刹水不解道:“那您为什么又出手帮忙了?”
善神道:“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其遗憾终生,感情历程坎坷就坎坷些吧。
剑气凝字:“我们还要在人间呆多久?”
善神道:“回去拿了工钱就返天宫。”
飓风刹水:“……您对金钱颇为在意呢?”
善神道:“当然,干了活就应该得到收益。付出没有回报,何必付出。”
诛心迸发剑气凝字:“你做善行,有何回报?”
善神道:“希望各地善良的人们,能受到世界的温柔对待。善行永不迟到。”
善神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在集市买了些吃食和玩具,当作土产送给帮她打理善仙宫的仙娥仙子。
刹水手里拿了一些包裹,漫不经心道:“哪怕是和平盛世,也还是存在克扣劳动钱两的刻薄之辈。”
在人间的最后一晚,善神没有拘束他们,现身陪在善神一起逛街,担任拿东西的侍者,他们三人收获一路惊奇的目光。
善神背着没有剑鞘的诛心,双手空空地行走。诛心不知怎的,不愿呆在她的眼睛的世界中,要求出来透气,善神没有拒绝。
骨骼舒展的“咯吱”声响在耳边回荡,善神侧头看去,飓风在一旁臭着脸单手活动着指节,另一只手抱着一堆礼品盒子。
善神道:“好了刹水,你再说,飓风要暴走了。”
善行力量只对有价值的人或物发挥作用,但亦有限制。善良的人包庇亲情,例如男子的母亲,伪善的人包庇恶者,例如老妇人的亲生儿子。于是善良的人被间接伤害,有他们自己的原因间接造成。
能够伤害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世间的浊气是无法彻底根除的,因神而起的邪浊,善行净除该告一段落了。但愿种下的善之种子,繁衍流传。
善神打算把在人间赚的钱全部花完,她有一种预感,旅途要终止了。人间的事,还是由人类自己处理吧。
善神向天帝复命后,回到善仙宫,把一些小玩意分给了仙娥仙子们,他们谢过之后,善神让他们自由去耍,她要好好享受不用工作,不用思考的时光。
稀奇的是,向来无人问津的善仙宫,此次迎来了一位鲜客。仙娥来禀,“善仙,浯溪元君来访。”
善神道:“请。”
“是。”
对于这位浯溪元君,善神的印象是不苟言笑,遗世独立,很难想象她会来找自己,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
一道清瘦着道袍身姿的女子出现,善神上前相迎:“之前与浯溪元君一面之缘,今日到访,蓬荜生辉,看茶。”
说完她恍然,原来自己也是会说客套话的。
“客套就免了。”浯溪元君抬手止住仙娥的行动道:“无需多劳。我来找善仙,实则有一事相劝。”
“请说。”
浯溪元君淡淡道:“因原延池看守侍童贪欲犯下大错被贬凡间,是以我想请善仙代替顾守一二。”
飓风刹水:“……”居然把招小弟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善神若是答应,便大折仙面。
善神道:“敢问元君,原延池有什么特别的,还是天宫人手不够?”
浯溪元君摇头道:“没什么特别,人手足够,只是单纯想找你帮忙顾守。愿否?”
善神道:“只是帮忙,我自是愿意,但若有其他,恕难从命。”
浯溪元君似赞似叹:“也罢,也罢。”
善神不解,浯溪元君赠予了一朵菡萏给她,未再多说便离去了。
仙娥捧着茶盏道:“都说浯溪元君是个怪神仙,果然如此。”
善神道:“放肆,不可背后议人是非。”
“是,小仙知错。”仙娥自知出言不妥,吐吐舌头,认错退下。
善神看着这朵荷花,毫无头绪,完全想不出有什么深意,暂且放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善神找遍了自己的仙库,也没发现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眼睛扫到自人间买回来的一串风铃,“要不,送这个。”
刹水道:“不好吧,虽说浯溪元君赠予的荷花不是特别的法器,但也是在原延池中栽植了许多光年的鲜花,自原延池存在算起。您拿人间随手买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太敷衍了。”
飓风在一旁颔首附议,不够尊重。
善神想了想道:“可是,我有的东西她都不缺,总不能回访不带礼物,还白吃人家的茶吧。”
“就风铃了。”善神有个爱好,在沉思安静的时候,喜欢听细小的声音,有助于产生新的灵感思维,不然漫长的生活过于枯燥了。
推己及人,希望她会喜欢。
这天善神带着风铃去往原延池,路上途径许多神仙,善神感受到他们不同于寻常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就装作与同伴畅声笑谈。
她不在天宫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之前善神以为是没有来往的生疏感,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到达原延池,清瘦道袍身影,遗世独立,善神唤了句:“浯溪元君。”
“善仙。”浯溪元君回身颔首以应,脸色淡淡。
她们相处时间甚短,善神已经习惯了,心无芥蒂道:“上次元君来访,这是回礼。”
说着她把带来的风铃双手递给浯溪元君,元君手一挥,风铃已悬挂在池旁树上,“多谢。”
善神与浯溪元君并肩而立,静静看着风铃被风吹震响,谁也没再说话。过了许久,自人间飞上来两枚果实,直朝原延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