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生疼的。
她跪坐下来,把梓月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背。
陆梓月哭声渐高,一边抽泣一边断续道:“阿弥姐姐……对不起啊,对、对不起……我哥哥……我哥、哥哥他……他不是坏人!他、他不是……坏人!”
夜弥无声地安抚这孩子,内心简直哭笑不得。
梓月这丫头,看她这一身形状,怕是马上得出了“阿弥姐姐被我哥哥暴打一顿”的结论,惊疑不安,定然是又惶恐又无措。
“一定是我说错了什么……哥、哥哥才误会你,还、还打你!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伏在夜弥身上,陆梓月委屈地伤心欲绝。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我的病……他是很好的人,阿弥姐姐……你别生气……如果月儿不生病,哥哥就不会这、这么……”
纵使情绪如此激烈,梓月却并不像其他孩子似的,涕泗横流声嘶力竭。
她的声音仍是小小的,细细的,并且听得出还在很努力地稳住气息,像是到了这个地步还怕给人添麻烦,勉强也要撑出一个自以为很稳重的壳子来。
听得她语无伦次的话,夜弥逐渐回过味儿来,心头狠狠就是一震。
这孩子……原来并不是在为了她自己委屈,而是在为夜弥。
梓月并不明白为什么陆忱会对她喜欢的人如此戒备厌恶,但对于兄长近乎本能的信赖让她无法开口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跟陆忱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陆梓月很清楚,陆忱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那个人。
所以她才更加难过。
哥哥如此在意她周围的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的脆弱。
她常年病弱,身无所长,永远是要藏在陆忱羽翼之下被庇佑的那一个。
她会成为一个弱点,一个软肋。
一个……牵累。
这一次是夜弥,下一次又会是谁?
…
环着夜弥的脖子,梓月小心翼翼凑过去吹了吹她颈侧伤口,眼里还鼓着满满两包眼泪,她一边哭一边呼呼吹着抽抽噎噎的气:“……疼、疼不疼呀?我给你吹吹,你不生哥、哥哥的气……”
夜弥无言以对,只觉得心底都是酸软的。
她只能抱着月儿,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觉得自己整个肩膀都被小丫头的眼泪浸泡得一片温凉。
…
夜弥从前觉得,陆梓月的笑容十分打动人,让人看一眼就能生出期盼。
她现在却突然发现,这小丫头的眼泪更是了不得。
一哭能乱人方寸……
也能让人下定孤注一掷的决心来。
…
…
…
“……阿忱就这么一个妹妹,爱护得紧,若是之前有什么误会冲撞姑娘了,万望包涵。”
两人行在夜色中,云沁之温声开口,突然停步转身,竟向夜弥施了一礼。
夜弥惊讶万分,侧身半步避而不受,迅速抬眼望去。
只见云沁之一双乌目似有慨叹悲悯:“我亦视月儿如子侄,故而……十分理解阿忱的心,任谁都不会忍心眼见月儿生受苦楚而无所作为。且我听师弟所言……姑娘手中似乎握有能破‘霜花叶’的关键之物?”
夜弥眼神闪了闪,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一张脸在夜色里尤显得白净,像是神龛里供奉的白玉美人。
“若当真如此……我云沁之想恳请姑娘,务必援手,解月儿之困。”
布衣女人向着夜弥深深再一礼,起身时修眉秀目里隐隐有光:“阿忱那里,我会帮姑娘转圜,只要是为了月儿,他会认同的,姑娘无需忧心。”
云沁之做好了被这年轻女子拒绝的准备——看来陆忱已去找过她,而谈判显而易见是不成功的。许是立场不同,也有可能是这姑娘自己有顾虑。她出身成谜,避世于此,想来不愿趟这浑水也是人之常情。
但云沁之没有料到,夜弥听了她的话,笑了笑。
只见这清秀少女俯身捡了一根枯枝,在小径旁的土地上飞快写了一行字。
“我已有决意,他必信我,请毋忧虑。”
夜弥写完这一句,抬手继续写了另一行字,龙飞凤舞,草屑翻飞。
云沁之吃力辨认字迹,口唇默默念出字句。
读罢,她讶然凝神,眼睛蓦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