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1 / 2)枕轻烟首页

“膳房,还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若悔说的很直白,即便是说山庄有内应,但几人曾私下探讨过,怀疑的眼光从未落在膳房,自然更想不到樊掌事……“那群鸟该如何?”

“没记错的话,涵洇在落凤谷曾捡了两只鸟,一只鸮鸟夜间飞,还有一只凤头鹰白日在山间飞,。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凤头鹰单就在树上站一站,那些鸟儿也便不来了。”安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涵洇和大师兄一样,都喜欢在山里逛,碰见些山兽都是爱不释手,这会子不是刚好有了用处?”

若悔听着安笑说完才意识到是有些时日不见这两只鸟了。“待会子我过去看看,顺便交代一下。”

“那两人,师兄是想先晾着?”若悔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吊着的徐厄,面貌已然惨不忍睹,一只眼肿胀流着黄水,锁骨还穿着鹰勾,踝骨是碎裂的,这会子整个脚都耷拉着。若说早年间的事若悔不知晓,这会子怕还能生出些怜悯之心,可如今,只怕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罢了。

“晾着吧,这会子问不出什么。”安笑在尚严所多年,对人的秉性还是颇有些见解的,徐厄那里,自然咬着些子秘密以求保命,安笑并不急,索性自己手里的王牌对于徐厄都是致命一击,不怕他不说。方才又见识了樊掌事那骇人的身法,自然知晓这样的人除非自己瓦解了,否则无论何种逼迫,都不能让其松口,可樊掌事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亦或是能直接将其防线击溃的是什么,安笑并不知晓,安笑对着樊掌事这样完全不了解的对手,竟生出了无力感。

“我想去看看樊掌事。”若悔说着话已经起身。

安笑与曾阳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只看着若悔走了进去。

樊掌事,原名樊信,话说也巧,若悔前几日翻阅山中这些人的卷轴,才看过樊信的,虽未做细究,但还是记住了这个名字。梁州人士,房陵人,猎户出身,擅长用箭,后习横刀……

若悔进来时,正撞见樊信的双眼,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若悔不由的想起了夜间狼的双眼。方才打斗时,曾阳将樊信的小臂都踩断了,这会子,只能将其绑在石柱上,那两只手随意耷拉着,看不出此前樊信能拉弓射箭的气魄。

“往年你做的栗子糕很不错。”若悔并不曾将视线分给徐厄,只是看了一眼樊信,坐在了樊信对面,也不去看樊信状态。

樊信虽则双臂受了伤,可并不妨碍视物,若悔先生他自然认得,可像如今这般打量,还是头一次。“栗子糕是老庄主秋日最爱的,即便她老人家不在,我每年也会备着。”樊信看了眼若悔之后,又将视线投向别处。

“当年你父亲是四师兄葬下的。”若悔先生没再去看樊信,只是极为冷淡的说着话,看似自顾自,实则都是说给樊信听的,“那年大寒,四师兄去往鄠县,于山边救了你上山拾柴的父亲,若我未记错,老人家叫樊柏。”

樊信本低着头,但听到樊柏的时候头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当年四师兄带着我下山买药材,正巧看见你父亲挂在大树上,显然是道边的柴已经被捡拾的差不多了,这才想往山里面走一走,却踩空了挂在山边。”若悔也不看樊信,只是声音有些低沉,“若没有那一救,怕是也没有日后。”

樊信依旧不开口,村子里冬日缺衣少柴,自然仅有的冬衣也是谁出门谁穿,而父亲,正是冬日只要不下雪都会进山拾柴,冬日天冷,庄户人家烧不起炭,只都自己上山寻柴,近一点的几乎都被捡完,只得进山里面寻,倒是常有一去不归的。

“四师兄将你父亲背下山,雇了牛车,将人送回了家,还留了银两与你们,次年你上山拜师。”若悔无暇细致讲当年的事,只是淡淡的叙述当日的状况,“还是四师兄带你去见了师父,之后你下山,在京都跟着人学了几年掌勺,这才又回了山庄。”说着话,只掀起眼皮盯了樊信一会子,但手指却微微有些无力,“那年,四师兄下山的讯息是你传出去的,而四师兄死了,连尸首也没有,妻儿也没有活下来,你猜为甚?”

樊信本对若悔的话有些疑惑,这会子若悔的话,也是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若悔。

“我知晓你在京都学掌勺是师父差人安排的,后来你回到山里,并未央求再做山庄徒弟,而是做了膳房掌事。虽则你过往的事情我无意知晓,也并不知你在京都经历了什么,但,无论你想得到些什么,总不该去将手伸向四师兄一家,若无四师兄,当年的年关你们定然过不去,四师兄的银钱不光让你们过了个肥年,你们樊家,次年还置办了地、买了鸡鸭,可那些银钱,也是四师兄从嘴里省出来的。你又怎会将手往他身上去?你害的第一个人,是你们樊家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午夜寂静时,你有没有半点悔恨?”

樊信听着若悔的话,只半抿着嘴,并不接若悔的话。

“你去京都后,你父亲暴毙,家中遭欺辱,也是四师兄下山解决,替你葬了老人,将你家那两处水田买断,打了狗仗人势的村霸,不然,你那两姊妹当是沦为娼妓,而非在山下舒坦的活着。”说罢,若悔起身,“当日我虽小,但常跟着四师兄到处走,对这些事自然记得,只是后来四师兄死了,山庄走向变了,你又常在膳房不出现,自然无甚勾着这些往事,今日在膳房外看见了你,特别是你那双眼,自然一切就想起来。四师兄的事,我也是思忖许久,还是讲予你听,不然你日后进了黄泉,你拿甚脸面去忏悔。”若悔起身,在樊信面前站定,盯着樊信好一会子,这才转身,到了侧间坐下。

四师兄名为万谟,年岁也大,进门晚些,修习的也多是玄黄,本也是世家子弟,遇上皇帝一怒,失了身份但因着家中人使了些银钱,这才逃了出来,之后碰巧遇见师父,被捡了回去,排行第四。若悔幼年生病的时日多些,万谟的八字硬,原想着为若悔挡一挡,这才有几年若悔经常跟着万谟到处跑,恰好也是那时亲历了樊家的事。

安笑与曾阳并不知这一段,这会子才听到,也满是惊讶,万谟因着抄家,亲眼看见族人一个个人头落地,自打上了山,就不爱笑也不愿与旁的师兄弟在一处玩耍,多数都是自己待着,直到师父让万谟多带带若悔,万谟这才有了生气,到了年岁也如别的师兄弟一样,娶妻生子,若不去往京都,如今……

只是往事不可追,这世上也无时光回溯。

“你怎的确认那信息就是樊信送出去的?”安笑意识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忙问道。

“你那些关于徐厄的卷轴里有一部分是这些年收到关于山庄讯息传到山外的查证,那些传回来的条子上,都有个图案,一只停歇的青耕鸟,那个图案是当初樊家老者央求四师兄画的,那时我顽皮,将青耕鸟的喙挑了一下,四师兄后来在鸟喙上加了一朵灵芝。”若悔回忆着昨夜今晨看到的那些查证,整个人都冷冷的。“那青耕鸟应当还在樊家老宅的墙上。”

“也不知何时他与徐厄染到一处的。”曾阳一句话轻飘飘的。

“安师兄,此处便还是由你做主,我这会子需回绝尘轩查证些东西。”左右几人的推测大部分一致,这个局想破,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问不出来直接杀了,不必浪费时间,左右大师兄养的那些鹫鸟爱吃,别让他们死太痛快了。”说罢,朝安笑和曾阳点了点头,直接出了尚严所。

安笑盯着若悔走出去的方向,笑着道:“这会子倒是有庄主的气势了。”这话不是调侃也非嘲讽,只是若悔在人前多是温和无害的模样,哪怕是心中有事,那张脸也万年不变。

“若非考虑到大师兄与你我的感受,他不会是如今这样。”压抑、克制甚至冷漠,都是若悔做了庄主之后给人的感受,曾阳并不喜,原本的若悔是被肆意娇惯长大的,又怎会将自己磋磨成如此模样。

“也是,若不是当年云水阁那一场厮杀,谁都不知道温和有礼的若悔先生一旦动了手,会如修罗降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