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八年,鞑靼毛里孩等扰安边、固原、平凉。白圭以大举攻河套鞑靼,发京兵及他镇兵十万屯延绥,责令河南、山西县民输饷,不输则预征明年赋。于是内地骚然。同年六月,鞑靼扰平凉、巩昌、临洮,杀掠人畜三十六万四千余。
同年七月,苏、松、扬等三府水灾。浙江海溢,杭、绍、嘉、湖、宁五府各被水灾,共八郡。沦没田禾,漂毁官民庐舍畜产无算,溺死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余人。
余姚,有一座百年古楼,红墙绿瓦,重檐歇山,飞檐翘角,描金画彩,风姿别致,蔚为壮观,巧夺天工,古楼坐北朝南,重檐歇山,分九重五间三弄,抬梁式与穿斗式相结合的梁架结构,大堂用九檩、七柱,五岳朝天,不过这阁楼并没有牌匾,世人皆称为九重楼。
成化九年上元节元夜,休养生息后的古镇,附近的男女老少,无论白发老人或是智齿小儿,只要对上任意一盏花灯的题目就可进九重楼参加接下来的题目,最后的胜出者赠予极品白玉原石一块。
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自不是少数。
白雪皑皑,有一位身穿水红色襦裙,外面罩着月白色莲蓬衣,围着素色兔毛风领,举着茜色油纸伞,乌发缠着丝带随风飘舞,肌如凝脂的姝秀女子,瞬间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引起关注的不仅仅的这女子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学,她已经答对前面那男子未答出的一题了,可是那小斯却不准她一个女子入内。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现代见过各式各样促销手段的程溁,自然也为了这块极品羊脂白玉来碰运气来的。
她对那羊脂白玉喜欢的不得了,就算最后结果是她技不如人,那她也要尽力尝试一下,岂能不战而退,程溁微微皱眉道“答对题者入,为何女子就不能进?若是不能,为何不提前写明入内规则?”
小斯挠着头,一脸难为情,他从没见过如此姝丽的女子,若他是东家,自然愿意请进这姑娘,可他家掌柜偏偏信奉的是,丑妻才是家中宝的怪胎,他只是个奴才,哪有资格让他家主子为难呢?于是支支吾吾红着脸尴尬的抓耳挠腮。
程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淡笑直言道“俺也不难为小哥儿了,麻烦把你家主子请来,俺亲自与他说。”
说着程溁又不经意瞥了一眼那案子红绸上,质地纯、结构细、水头足、羊脂白、油性重的美玉,暗叹那块羊脂白玉,倘若放在现代那可真真是价值连城。
羊脂白玉自古以来都被世人极为重视,是玉中极品,非常珍贵。它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而且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
“小姑娘,这不是来玩的地方,速速回去!”低沉富有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抬头,一双玄色绣着不知名鸟儿的靴子映入眼帘,披着墨狐包边的玄色大氅,上半身被油纸伞挡住看不清。
程溁随即疏离一笑,暗思又是一个烧包,姐先给你个下马威,微微俯身行礼,道“大叔!几日前俺思索一对联,很是有意思,不知可否讨教?”
古人诚不我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女子真是难缠,这可是这女子自找的,玄衣男子嘴角挂着一个冷笑,抬头望向远处,负手而立道“说来听听?”
程溁心中暗暗鄙夷,但面上不显,字正腔圆,道“这对子不过五个字,简单的很,”一字一顿继续,继续道“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请大叔指教。”话落便谦卑的站在那里等着回答。
据说这可是乾隆年间在一次江南科考时,两名举子不分上下,乾隆于是出此联而面试,其中一名考子一见,当场调头就走,而另一名思索半天后无解,也只好悻悻而去。乾隆于是御点先走的考子为第一名,众臣问其故,乾隆说:我此联为绝对,能一见断定者必高才也。
这对子连几百年后的文人都对不出,姐可不信你行,小子装什么风流人物,这次你的羊脂白玉,姐势在必得,哼哼!
几个纨绔子弟从楼里探出身子,不由得小声议论着。
头戴紫色六合一统帽的骚客,道“感觉很简单呀!没什么水平,这小娘子大言不惭!”
长的像白果仁的书生,吧唧道“用词也很寻常!这小姑娘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找九重楼东家的麻烦!”
头戴墨玉簪的书生,嘲讽道“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女子无才便是德,哈哈!”
一旁的白发老翁提笔入墨写下这上联,摇头道“这对子看似简单,但实则其结构上五个字使用五行金、木、睡、火、土作为偏旁,欲对出意境佳的下联难!”
戴蓝色襆头的文人摸着胡须,品味着道“水烟、池洼、小塘、与绿柳是乡间画作的主体,锁是灵魂。”
脚踏方头鞋,头戴六合一统帽的白面文人,摇着扇子,道“画中用烟锁二字描绘浓淡远近之美,又与升起的水烟形成动静之美。老爷欲对出合乎五行且意境相衬的下联来着实不易!”
余姚这小地方也卧虎藏龙吗?且容他一试,遂玄衣男子,淡淡道“小姑娘,这下联你能答的出吗?”
程溁早就猜到这骚人会这样问,抖抖茜色油纸伞上的雪,微微一笑,自信道“呵呵,这本就是俺出的对子,对得出如何,答不出又如何?”
那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贵人语迟,终于上前两步,正视对着楼下,道“小姑娘,你若对的出,那本,我向你道歉,请小姑娘入堂可好?”
程溁这才瞧见这男子的脸,居然和李东明有八九成相似,瞬间觉得有点亲切,忍住得意故作思索,道“好,上联是烟锁池塘柳,下联为秋照银杏坡。您看如何?请诸叔叔、伯伯帮忙品鉴。”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只闻这姝丽女子的如诗般声音,所有人都被这下联惊呆了,这意境也太美了,上联朦胧,下联明澈。
程溁站在台阶上本就比堂前的众人高,这回形象瞬间就更加高大了。
玄衣男子对着楼下众人,拱手道“今日上元节猜灯谜,鄙人出一谜语,为诸位助兴烟锁池塘柳,左有右没有,若想猜此字,当中需加口。打一字!”
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随即传来“诸位承让了!谜底是衙,烟锁池塘柳,此字边边有:取各字的偏旁为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五行口衙,合成“衙”字五行加口乃衙,不知小子猜的可对?”楼下一舞象男子徐徐道来,这舞象男子外披墨狐包边的月白色大氅,霜色直缀,发髻插着竹节白玉簪,手中一把群青色油纸伞,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不是谢迁又是谁!
他刚和熟人说了句话,一转眼,小人儿就没了,大雪纷飞,但他毅然忍不住溢出冷汉,后背发凉,他的小人儿如花似玉,万一遇上拍花子的该如何!好不容易才在这人堆里,瞧见凑热闹的小人儿,她居然在这得意洋洋的猜谜,谢迁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重楼坐在雕花四房桌悠哉品茶,身穿黛色褙子,绣着牡丹的贵妇人,瞥了眼楼下,道“好俊的舞象男子,这么难的字谜,居然如此快就答的上来,当真是文采斐然!”
妇人对面坐着一眉目清秀的女子,着雪青色绣着蝶恋花的月华裙,腰上系着金镶玉绸带,她手中斟茶的杯子早已溢出水,而不自知,只痴痴傻傻瞧着谢迁,道“朗眉星目,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当真如话本子里的男子,瞧着也正是婚配年纪,不知成婚与否?”
贵妇人瞥了一眼这清秀女子,冷声道“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说的吗?”
这女子瘪瘪嘴,对这妇人的训斥毫不在意,仔细听着楼下那如玉男子的话语。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子也有谜题,请诸位指教,谜题为自古不简单,有人也有山,山倒人挺立,能顶半边天,打一字。”他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嘲笑小人儿,他都舍不得一句重话,岂是你们这群庸人可取笑的!
戴蓝色襆头的文人摸着胡须,道“山倒人挺立,谜底是妇字,”上前拱手,道“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华字,字德辉,余姚龙泉书院攻读,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兄弟?”
谢迁回礼拱手道“在下伏虎村谢迁,多谢赐教。”神色中无一丝得意清高。
王华瞧着这俊秀男子,身上居然毫无恃才傲物之气,不禁生出结交的心思。“谢家兄弟,来,快快进来外面风雪交加,别受了寒气。”
谢迁点头,道“请德辉兄稍候。”,回首向着程溁示意。
程溁点头,上前对着王华俯身行礼,谢迁介绍道“这是家妹,自幼便聪明好学,可否一同前往。”
“这是自然,刚刚领教过了谢家妹子,请进。”王华笑着领二人进门道。
第二重楼的文人瞧着这三人的头顶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