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重楼除了官宦女子,不成想还进了布衣才女。”脚踏方头鞋,头戴六合一统帽的文人摇着扇子嘟囔道。
一旁的白发老翁,瞥了眼这文人,道“小子就别酸了,难道你能答出那五行对子不成?”
二人进了九重楼,一眼望去当真是座无虚席、济济一堂、都在大堂各拿一个小橘灯解题,程溁眼睛一亮不禁好奇。
王华觉得这个谢家妹子甚是有趣,解释道“这九重楼,共有九层,每答一题便可上一层,每层的题都不简单,谢家妹子可要试试?”
程溁水汪汪的杏眼一眨,笑的甜甜的,道“这是自然!多谢王家大哥教诲。”就让这王华误会吧,谢家妹妹,呵呵!才女是要神秘的,就不告诉你,姐姓程!
屋内炭火烧得太暖,谢迁把小人儿月白色莲蓬衣收起来,护着小人儿,这大堂里人太多了,男女有别可不能挤着小人儿。小人儿兴致勃勃的肯定是不会走的,那就只能上楼了,楼上的那些文人骚客必然会少一些。
他随手从高柜上取下一盏小橘灯,轻声念道“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飞泉仰流。”
不做思考,谢迁即刻提笔写来“谜底:井”递给楼中小斯。
这小斯从外面跟到了堂里,他也想多瞧瞧才女,沾点灵气。不成想才女在一旁竟是走神儿,这才女的哥哥也是才子,这是何等书香门第!思虑之间不过片刻,小斯给三人领路上了第二重楼,拱手道“三位上宾请!”
程溁扫了一圈,这第二重楼文人少一些,也有穿着紫色系的贵人,看来要装着淑女了,可不能小家子气,丢了面子,悄悄递给谢迁一个眼神。
谢迁会意上前,正要在第二重楼的柜格上随意取盏莲花灯。
此时小斯快步从内堂出来,恭敬道“这是我家主子,特意给谢家才女准备的。”说着双手递上托盘。
谢迁颔首接过莲花灯,把题纸递给小人人。
程溁嘴角微微一笑,打开题目,轻声念到“请以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捌、玖、拾、佰、仟、万、为题作诗,诗中要包涵这诗题中的所有数字。”
随着程溁打开这题纸,满屋寂静,他们刚刚可是瞧见这扫眉才子才貌双全的,这会儿自然通通竖起耳朵听了。
随着如歌般悦耳的声音停止,众人不由得或叹气,或惊呼。
“好刁钻的诗题!”紫衣男子舆论哗然,拍案而起道。
竹月色大氅男子瞠目结舌,道“这是什么题,这不是刻意难为人!”
身穿琥珀色直缀文人,惊愕失色道“是啊,是啊,这也太欺负一个小姑娘啦!”
“你这人,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姑娘刚才那样的五行对都解的出来,这数字诗想来也难不住。”靛青色外衫的书生道。
身着黛色儒衫的瘦脸书生,道“他这是怜香惜玉,呵呵!”
顿时安静的大堂乱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程溁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雪,一脸沉思,仿佛在尽心思量,其实她在想:要不要抄袭呢!现在是成化年间,只能借鉴明后期和清代的诗词了,对不起了!大清的郑燮。
尚未来得及关严的窗,被冽风吹开。
寒风伴着雪花吹到屋内,落在水红色襦裙上,绸缎映着雪光,裙衫随风飘摆,程溁微微蹙眉道“壹片贰片叁肆片,伍陆柒捌玖拾片。仟片万片无数片,飞入佰花都不见。”
“这姑娘大才啊!这样的诗也能做得出来!”头戴六合一统帽的骚客,品味这诗句道。
头戴墨玉簪的书生,羞涩道“我等汗颜,也不知这姑娘定亲没有!”
另一个清瘦书生,双目含情道“看人家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必是书香门第。”
对桌,单眼皮秀才,眼睛一亮道“这姑娘品貌俱佳,我若是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隔桌,长的像白果仁的书生,摇头晃脑道“红袖添果仁香也是雅事,我愿千金求娶。”
谢迁此时已经听不下去了,挡在小人儿面前,遮住众人的目光,小人儿的好,有他独知就够了,与卿何干!
程溁上辈子就没谈过男朋友,这时对着满屋如狼似虎的目光,有些无措,不过也还好,总不会像本土大明的姑娘那样不禁看。
三人随即被请到了第三重楼,这第三重楼墨客的年纪稍长稳重了不少,程溁缓和了情绪,做了个深呼吸,来到高柜旁,这回有了经验,示意小斯帮忙取了一盏鲤鱼灯。
谢迁亲手打开字条,念道“是个对子: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程溁放下手中把玩精美的鲤鱼灯,淡笑道“相传北宋时期,苏轼任杭州知府时,有一天与文人学士乘船游西湖,一歌女提锡壶给苏拭等斟酒,不慎失手将壶掉入湖中。一雅士来了灵感,据此吟出此联。联语中的锡壶、西湖、惜乎声韵相同,这是绝妙的新奇之所在。几百年来,一直没有令人满意的下联面世。”
心道这旷世绝对,可是直到后世沈阳群众文艺以此联广征下联,才有沈阳的赵严华对出下联。
程溁垫起脚尖,在谢迁耳边低声,示意他来对。
谢迁羞红着脸不禁深思,如此佳对居然出自小人儿之口,看来小人儿的秘密……
谢迁不敢再想下去,他怕小人儿哪天忽然要离开,即刻提笔入墨,道“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擎酒碗过九碗酒碗失九碗久惋酒碗。”
在内室品茶的玄衣男子,一直默默等着下联,当他拿到小斯的纸条,他思索了很久,紧蹙着眉。之前他寻遍各地,却寻不到合适的下联,不成想在余姚这小地方,哎,却真是卧虎藏龙!
他本是想难为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但得了如此绝对,心中的欣喜多于嫉妒,即刻命小斯请人去了第四重楼。
王华觉得这个谢家兄妹甚是不凡,想他一个屡不中举的秀才,居然也能上了九重楼的第四重楼,这九重楼东家可是那位李东阳,那位四岁进宫朝见皇帝的神童,多次给皇帝讲读尚书大义的李东阳,天顺八年,十八岁的李东阳金殿传胪,简直就是风云一般的人物。
这时谢迁已经提起红福灯,打开题目,思索着念道“韩信练兵,每三人一列,余一人,每五人一列,余二人,每七人一列,余四人,十三人一列,余六人,问多少士兵”
谢迁在桌前,以指沾水寥寥几笔,随后道“每五人一列,余二人。每七人一列,余四人,其中满足条件的最少人数为四百八十七人。”
第四重楼内堂刚刚落座的玄衣男子,耳听这串数字后一愣,暗叹“居然有人比他还聪明吗?为何如此迅速就能答出,这对兄妹到底是什么人!”自嘲一笑,道“看来明景帝御赐的羊脂白玉,即将易主。”
窗外,小朵小朵的雪花如柳絮般轻轻地飘扬,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随着风旋转地落下来。渐渐地,小雪花变大了,变厚了,密密麻麻的,空中雪花依然在柔柔的飘洒。
李东阳微微闭上双眸,尽量什么都不去想,静静的聆听飘雪的声音,只想让他烦躁的尘心得到些许的宁静。